岑春煊非常愤怒,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发怒过了,因为他遇到了一个愣头青。萨镇冰兼任广东水师提督时,由于他的重心在重建北洋,对广东水师几乎没什么控制。岑春煊作为两广总督,水师牢牢地控制在手里,所以他对朝廷重新任命广东水师提督有意见,才会想要给陈浩一个下马威。
两广总督权柄极大,岑春煊以为给了下马威以后,那新任的异人提督会知难而退,名义上挂着提督衔却不管事就行了。让他愤怒的是,这位异人提督明显是异类,不但耍手段收服了广东水师,还想要染指黄埔造船厂。
岑春煊其实并不看重黄埔造船厂,他在意的是广东水师,但广东水师是提督的地盘,人家有本事收服他也不好掺和。黄埔造船厂归两广总督管辖,这位异人提督不讲原则擅自出兵控制了造船厂,让岑大人找到了反击的突破口。
岑春煊除了带着卫队外,另外还带了两千巡防营官兵,气势汹汹地想要给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一点厉害。陈霸先惹怒了总督让鹰羽心里暗喜,他自告奋勇跟随总督大人前往,不一会部队就抵达了黄埔造船厂门口。
门口整齐地站着四名守卫,总督府的师爷很快上前道:“总督大人前来视察造船厂,速速通知造船厂一干人等前来迎接。”
四名守卫是陈浩警卫营的人,他们早就得到了冯勇的交代,带队之人面无表情地道:“提督大人有令,没有他的手谕闲杂人等不能进入。”
“放肆!黄埔造船厂归两广总督管辖,什么时候轮到水师提督插手了,还不快与我通报。”岑春煊大怒上前道。
守卫似乎完全不把这位两广总督放在眼里,他淡淡地道:“小的不认识总督大人,只听从提督大人命令,若是没有提督大人手谕谁也不能进去。“
岑春煊怒极反笑道:“好!好,好一个提督打人,本官今日倒看看谁敢阻拦我进造船厂。“
岑春煊一声令下,总督府的侍卫全部端起了步枪,巡防营也跟着端枪瞄准了四名守卫。就在这时造船厂的大门打开了,露出了四个机枪掩体,马克沁重机枪的枪管从掩体里露了出来。与此同时,围墙上也露出了无数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不远处的总督府卫队。
冯勇从大门里走了出来,大喝道:“提督大人有令,近日有奸细混入造船厂,大人正在安排人员排查,任何人等不能进入。倘若有人敢强闯,杀无赦。”
岑春煊脸色铁青,他上前道:“速速前去禀告陈霸先,就说两广总督岑春煊前来视察造船厂。”
冯勇笑眯眯地道:“我们提督大人说了,广东水师舰船不足,从今天开始水师开始在造船厂生产军舰,造船厂由我们水师管辖。总督大人还是请回吧!兄弟军令在身,若是兄弟们枪支走火伤了总督大人那就麻烦了。”
岑春煊浑身颤抖,他恨不得下令发起进攻,但他没有这个胆量。这次带着部队来只是为了针锋相对,完全没有要打仗的意思,所以他的卫队和巡防营没有带重武器。该死的陈霸先提前做了准备,在造船厂大门处修建了机枪掩体,布置了完善的防御,进攻的话能不能打得过还是问题呢!
两广总督权限极大,若是岑春煊下定决心死硬到底,他能调控的部队会很多。但岑春煊不敢,陈霸先可以胡作非为,可以强硬地命令部队开火,因为他甚至都可以不受朝廷管辖。当初他还没有金兰湾作为后路的时候,就敢胆大包天地抢夺洋人的军舰,现在有了金兰湾这条后路,即使与岑春煊闹个天翻地覆,大不了回金兰湾就是了。
岑春煊作为朝廷方面大员,若是派出部队进攻水师,若是打败了会成为笑柄。侥幸打赢了,陈霸先撂挑子带着水师走了,岑春煊如何对朝廷交代?在造船厂门口碰了钉子后,他才发现自己陷入了惯性思维,认为官大一级就能压死人了,忽略了陈霸先这个二愣子。
岑春煊很快冷静下来,他淡淡地道:“既然你们提督大人本事那么大,做事如此肆无忌惮,那军费什么的他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水师营原来就有三千多官兵,金兰湾的舰队合并进去以后,人数在六千以上。这么多兵员,岑春煊这位两广总督不给军费,而且在其他方面也进行限制的话,的确是卡住了水师的喉咙。撂了狠话以后他挥了挥手道:“回总督府。”
就在岑春煊准备离开时,陈浩从造船厂走了出来,满面笑容地道:“总督大人别急着走啊!方才下官正忙着调查奸细,不知道总督大人到来,多有怠慢。”
岑春煊冷冷地看着陈浩道:“陈大人不用演戏了,本官说到做到,从今往后水师营的军饷大人自行解决,总督衙门不会再为水师花一毫银子。”
岑春煊以为抓住了关键,所以陈浩向他服软了,所以架子端得很大。殊不知陈浩早就料到岑春煊会有这一招,他把七艘军舰并入广东水师的确有混军饷的心思,但为了造船厂暂时被断掉军饷也没关系,因为按照历史再有两个月两广总督就要换人了。
陈浩虽然与岑春煊作对,但不得不承认历史对这位总督的评价还是颇为不错,他的下台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嫉恶如仇。在代理四川总督时,他准备一次弹劾300多名地方官员,一个四川便有数百名官员下课,这是个什么概念?估计很多镇长,乡长之类的小人物也榜上有名。
岑春煊担任广东总督后,官员们员更倒霉,1400名官员着了他的道儿乖乖地回家种田去了。这样一来,弄得大小官员皆谈“岑”色变。为了自己的前程,很多人想挤走岑春煊,让这老小子也尝尝被弹劾的滋味。
1907年,有人在香港悬赏100万买岑春煊下台,港币的魅力终于打动了一个人,这个人蔡乃煌。当时慈禧太后最恨保皇党,尤以康有为和梁启超为甚,康有为曾在《清仪报》上撰文,痛骂慈禧不过是先帝遗弃的一个小妾罢了,这话很伤人。虽然岑春煊跟保皇党人素无瓜葛,但被誉为PS鼻祖的蔡乃煌是个天才,制造出他们之间的“来往”的证据。
蔡乃煌将岑春煊,梁启超,麦孟华三人的照片找来,翻拍之后制成了一张联座合照,岑中坐,梁居左,麦在右,然后将这张照片出售给了上海的媒体。那时候照相技术刚刚传入中国,人们对这种移花接木的PS把戏一点都不了解,于是各大报馆不分真假的纷纷转载,造成了轰动一时的大新闻。
这件事从上海一直闹到天津,再到北京,甚至传到了南洋和美洲。《华夏日报》的创办者陈少白又将海外的报道转载于国内大小媒体,结果弄得保皇党人自己也认为岑春煊是他们的中坚力量了。
虽说这张伪造照片可以让岑春煊丢脑袋,但外边闹得再凶,如果慈禧没有看到,也就没有成功的可能。而且李莲英和岑春煊是莫逆之交,只要有他在,就算有人能将这张PS照片递进宫中也未必能让慈禧看到。
蔡乃煌显然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不过他更清楚宫里的太监个个都是爱钱如命的主儿,反正有100万,拿点出来“勾兑”一下也无所谓。于是蔡乃煌通过贿赂太监将照片摆到了慈禧的桌子上。
平日装模作样,慈眉善目的老佛爷在看到这张照片后勃然大怒,就在此时,广东御史弹劾岑春煊的折子也到了,岑春煊原本要彻底完蛋了,但还在他与李莲英关系不错。关键时刻李莲英还真是有点义气,见朋友遭人陷害他做了一件大胆的事情,他将慈禧的照片给PS了!
照片中慈禧保持着她观世音的造型,而李莲英摇身一变,由善财童子变成了护驾的韦陀。照片PS出来以后。李莲英便拿着它去见慈禧,说:“奴才什么时候和老佛爷照过这样的照片啊?这不过是民间的小把戏罢了!就像岑春煊于梁,麦二人的合照一样,那都是奸诈之人设计陷害岑春煊的!”
李莲英将至高无上的老佛爷照片拿来PS,而且技术显然远远超过了蔡乃煌。慈禧太后没有怪罪李莲英,反而赦免了岑春煊,并立即委以重任。尽管李莲英帮忙洗刷了冤屈,但岑春煊两广总督的位置也没了,继任的是对华夏海上岛屿主权有重大贡献的张人骏。
岑春煊的关键剧情没听说有人改变,所以熟知历史的陈浩知道他蹦跶不了几天,不怕他断了自己的军饷。张人骏担任两广总督以后,按照历史多有仰赖水师的时候,他不可能克扣水师的军饷,所以现在怎么得罪岑春煊都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