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却是一沉,一件紫色的褙子从后覆了上来。
徐徐转过身去,正对上东莱的眼睛,眸子里映着我一幅颇凄凉的神情,那紫色的褙子想是他用玄法幻出,用来遮蔽我背上已被撕破的衣装。
我朝他道了声谢。
他道:“想出去的话,我现在就带你走。”
他说的无甚波澜,我却险些哭出来,咬牙一瞬,攒出些笑对着他道:“魔少说的那个什么豢池,我还挺向往的——就是没料着出了些意外,但我已经想通了,你和阮姑娘还有要事,不必迁就我。”
话毕用手拢了拢衣襟,打算跟上魔少,身未动,一双手被他兀然握住。
我诧异望着他。
他将我的手放在掌心紧了紧,而后温言道:“宛宛,我不是在迁就你,从现在起,我会抓紧你,你——也不要妄想再放开我。”
我这一番坠渊坠的甚转折,前刻他不是还对我界限分明来着?将手从他手里拽了拽,没拽开,只得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却看他更坚定:“之前是我给你太多自由,让你选择,可见你不怎么会选择,所以往后,我会替你选择——”恍一恍神,看着我的眼里有颇多护惜:“宛宛,你一直都说我是因那时你死在我的剑下愧疚,可我不是因那一剑愧疚,而是,没能亲手将你救活——方才那一幕,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若你又死了——若你又死了,我不会原谅自己。”
我舌头打结不晓得此番要说出些什么才好,心上却是蓦地一震。
那时我死了,他来救过我么,我方才死了,他会心疼么?
他救过我,他会心疼,这样想着,不觉身子前倾,又被他拥至怀中,下颌抵着我的肩胛,声音低沉:“宛宛,我爱你。”
我在他怀间怔了怔,不知为何心中会忽然觉得安稳。
下意识的贴着他的前胸,视线掠过他的肩膀朝前看了看,正见得阮菱远远一张笑意轻扬的面容。
她笑的欣慰,眼底似盈着泪泉,我启唇欲想解释,却见她朝我点了点头,反是魔少从旁执了她的手,将她拽了拽,转身离去。
从东莱的怀里缓缓挣开,阮菱有意成全我们,东莱亦不会同我再打什么迂回战,我一厢情愿的撮合他二人的良缘,大概今次也彻底泡汤了。
思想了片刻,对着东莱道:“你刚才说的话,我都接受,但那些姿态我现下还做不出来,你再给我些时间。”
菟虚幻境与坠渊,至少教我看清一件事,那便是,既然躲不过,就坦然迎上去。
魔少他们走得急,又没了踪影,没留下个沈渊过后会是什么的口信给我们。
待我忆起要于密音术同他讨教讨教,才晓得其实东莱因着阮菱从前描述,早是十分熟悉这里的境况。
渡过沈渊,基本已到了豢池的地界。
诡邪之气愈甚,可我比之先前,却觉着此番这般境况畅快,如鱼游水,分外妥帖,但料想妥帖顺畅的实则不是我,又有些怅然。
东莱握我的手握的很紧。
一则我挣不开,二则路上的确不好走,被他拉着会稳当许多,三则,我有那么一丁点,也不是特别想挣开。
而我们听到一阵尖啸的打斗声,是在半柱香后。
先前东莱口中所说的蒲牢,原是在这里替鬼宗镇守豢池的。
能捕到这样一只神兽作为豢池的看门兽,创建鬼宗的老祖宗能耐非是等闲,不过它先前重创了阮菱,又岂知阮菱没有重伤它?是以当我和东莱赶过去时,阮菱的苍灵剑已饮足了那牲畜的血。
魔少手心里燃的正旺的炎火亦收势消失不见。
那赤紫色形同天龙的蒲牢,此时躺倒在魔少身下,气息全无。
见着我,魔少笑的甚得意:“宛宛你来的晚了些,没有见着本少爷方才那英姿俊武的一面——”
我撇着嘴:“所以你不会等我们到了,再来展一展现你那英姿俊武的一面么?”
他负起手哈哈一笑,行云流畅的揽过阮菱的肩:“当然小阮也打的很卖力——”
但他口中打的很卖力的小阮十足不给他情面的扯下他的手,只状似无意看了看我同东莱握在一处的手,清凉道:“师父,蒲牢已死,是不是——”
她应是想询问东莱要不要进到豢池,虽看门的神兽死了,但那一道铁门背后,谁都不晓得会是什么,而此处邪气更甚,保不齐门一开放出无数鬼灵,就会很棘手。
却听得东莱道:“你先过来——”
阮菱没甚反驳的踏步走了过来。
行至我二人半丈有余,停了下来,不再更近一步。
我晓得我与东莱现下的关系与之前变化甚大,虽则究其本质其实没多少变化,但此时这般场景也着实能将她好好刺激一番。既是促成此种刺激她自个儿推波助澜不少,然晚刺激不如早刺激,长刺激不如短刺激,她被刺激刺激,没准就放下了。
她其实一直想放手,无奈总放不开那个手,此番放与不放之间最是痛苦。既是我一直不想让这个姐姐伤心,可绕来绕去扰乱的是一池春水,如今坦然相对,不过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回到大家都比较自然的状态上。
三角恋乃是个古往今来都无法攻克的难题,但能将伤害降低到最小程度,便降低到最小程度。现下这般,至少我与东莱二人不会太难过,而往后,便要看阮菱她如何配合了。
是以一个时辰前我会抽手,现下却没有抽那个手。
她淡然道:“师父若准允,阿菱这就去豢池一探。”
东莱没说话,我笑着朝她道:“阮姑娘说笑了,要看豢池长什么样,也该是我去看,到底我是鬼宗的人,就算有个什么状况,我也应付的来——”
耳边却是东莱沉凝的:“不许胡闹。”
我咳了一咳,侧仰着头朝着他:“我是说真的,方才我没来得及告诉你一声,我在这里,其实觉得无比欢畅。”
他拧眉看了我一眼。
我接着道:“现今我的身份,你们都已经很清楚,血蝠本是妖异,又是上古蝠王,有它在我体内,就算豢池中的邪魅再盛,怕也只对上它的胃口而不至对它有半分威胁,让我进去,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他仍未有半分允准的姿态,我笑了一笑,挣开他的手,朝前走了两步,身子前倾附在阮菱耳边轻声道:“抢了你的师父,是我不对,但我晓得将来我们会有个什么结局——不过,要是你愿意等,他还是你的。”
她的身子颤了颤,我回正姿势,又转头对着东莱:“你们都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步子一抬,已是要走,胳膊却被他拽住,听他淡淡的:“我陪你去。”
我默了默,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