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雪微侧过一点身,轻声对画心道,“你找个可信的,去查一查刚刚那小武士,要想拉住这个妩儿的把柄,那倒是个易入的豁口。”
画心躬身点头,又言,“娘娘,那武士年纪颇幼,倒不像是她的相好。只是如此**,却是得了这件差事,恐怕这处,便是一桩可寻的不干净。”
弄雪眸间闪过一丝笑意。寻着前方一块青石缓缓坐下身,画蕊从旁为她系了系弄雪斗篷上的绦带。弄雪微一仰面看着头顶上澈蓝的一方天空,只觉得这天下之大,目光却不可以尽视,人心亦是如此。让人好生的乏累。恍觉为难时,又想倒是自己痴了,人生不过是如此,多求即是痛苦之源,反不若是随遇而安。只是便是那样的心思又谈何容易。
想就此去了时,眼前却急急跑过去几个内侍与宫人,画蕊见他们慌乱之间,没有向弄雪拜礼才要上去拦下他们好好责问时,弄雪只是道,“只拉来一个问问吧。如此急慌慌的闹了好大的风。”
画蕊答应着,唤过一个跑得有些面红耳赤,算得上是一个清秀的小姑娘,见了弄雪并不识得,不过是看着她那般的架势,知道这宫中多得是主子,这必是哪一位主子,急忙福礼。
弄雪扬了扬手,让她起来,向着这络绎的人流一指,“他们所为何事。”
小丫头缓了一缓气息,口齿清晰地回禀,“慧妃娘娘落水了,还失了腹中的胎儿。”语尽时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弄雪的表情。
弄雪倒无何表情,只是轻轻吟着,“慧妃。”近来因为身体,她鲜少出来走动。而之前也未及见过王上储在宫的妃、后。这宫中本来就是人多事杂,如何的纷扰,她早已是见怪不怪。扬了扬手,容她去忙。
不过,向晚时分,青文那边却是传过话来,要来看她。
这倒是件大事,依着位份来说,该去看望的本该是她才对。
画蕊从旁等弄雪示下如何的意思时。她只闲闲道了个,“她来得倒快。”便命画蕊旋即梳一个简简的发势,卧病之人容色还是有些病态才好。有小丫头在外面说了一句笑,画蕊又要去骂,弄雪却笑了一下,“一会王后来了,还要让她们不拿我当一回事才好。此时,我们势不如她,还站不定脚跟,便要示弱。只是她那样的人,又如何肯相信,这一点便要从里里外外做得足分才好。”
画蕊点头。转步出去,吩咐他们不得章法一些。这宫中最多的即是规矩,要破一、二的规矩也不是如何的难事。画心接过牙梳,只是梳了不过寻常的样式。又一尽收拾了妆台上的精致东西,只留下了一些大颗的俗物放在上面,远远瞧去金光一大片。却是俗常得很。有心人瞧在上面,自然能瞧出主人是如何的心思。
弄雪如何不知,她要来看自己,不是即刻过来而是要通传一下,便即是要看自己会作出如何的姿态,借以揆度自己是何样的人。她便要瞧,那就要给她瞧到好处。
王后过来瞧她倒是好大的阵仗,仪队从仗,有人捧着香炉,有人持着羽扇列成了两大队。弄雪梳了简发,身上多加了一件厚斗篷,一团火红地站在阶下挂笑靥相迎。
王后还有五步之遥处已经福身见礼,王后这几步犹走得端庄,近前时即以双手托扶住弄雪,那力来得实诚,并不只是虚扶,弄雪也故意借力借得实在。
而后王后将她扶起时,目光已经扫在弄雪脸上,从上到下好好将她打量了一番。只是,这位王后心思玲珑,目光一过时,即在心思之间回转,并不现出任何的情绪转换,弄雪亦是。侧开一点身,让王后头里先行,小心翼翼随行到身后。可是青文却偏要执她的手与她同行。
弄雪略推了推,见推不过也就顺从。二人一并进了阁中,宫人奉上茶盏,却闻着外间碎了一杯的脆响声,弄雪也做平常,只是说,“这些宫人都是新进的,有些笨手笨脚的不小心,这宫的盏子也不少破损的。岂知哪只不是珍贵的,让我都肉疼了几次。”
青文目光略顿,也只是笑。拂起碗盖,略嗅得其中的香气。心中省念起,那日她亲见过的弄雪对王上的手段,此时却是翻天覆地。难道她竟是装的。如果真的是演一出戏来由着自己瞧,她的手段倒是高明。想来,如此手段高明的女子,近来的宫中却并不多见,那么她就是一稀罕物了。
青文扶盏时,笑道,“近来事稠疏略了妹妹这里,只因妹妹是识礼之人必不至挑我。刚刚又出了慧妹妹的事,更让人添一层的愁。慧妹妹这一回倒是成了可怜人,落了水又失了腹中胎儿,也叫着王上一道伤痛。我等姐妹自是从为王上解忧度愁的。我只想着怕这宫中事多,再疏忽了妹妹,可今见了妹妹如此识大体,并不是俗人,想来,你我姐妹同心,你自能体量于我。”
弄雪掩袖笑笑,“娘娘凤心体度妹妹,自是妹妹的造化,只是宫中事多,妹妹这些又是小事,怎好让娘娘挂心。如若平白为娘娘添了堵倒是妹妹的不好处。”
弄雪毫不掩饰,似乎真是拿王后当做了亲近姐妹,犹拿捏了常日与王上说话甜甜糯糯的声音,那声音就如同让人在伏热之时正饮下一杯冰水一样的痛快舒服。
弄雪还要说什么时,已经瞧见外间的帘子打起,一个宫人带着两个内官立在外面。影影绰绰瞧见是刚刚退出去的王后身边的素月。弄雪故作吃惊瞧了王后一眼。王后已经向外面招手,唤着,“捧进来吧。”外面的宫人应了转身自那内官手中接了东西,捧了进来,向着王后与弄雪福礼。
弄雪目光假意只瞥了一眼她手中的东西,就已经瞧清是一些金器。鲜朝,从前朝起就极喜欢金器制杯盘等用来品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