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弄雪已经将身子偎在王上怀中,王上只觉得柔香入怀,纷扰心事一瞬散尽,而世上早已经无物不好。心下如潮涌的怜爱之意汇集于手间,更加用力地揽住了弄雪。那身子轻软,柔若无骨,蛇一样的地攀在他身上,只是深承着他的力气慵懒以极。
身影映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是极美的。烛火莹亮一室,温融软软。
王上一时看住了,半晌都没有言语,只是痴痴出神。
直到弄雪从他怀中挣扎着要抬起头来,与此同时一双小手掠住王上的衣襟,“王上可糊弄人,刚刚说是要帮我,想了办法让王后来给我送礼,这会子又咬住不说。可是要让人家心如小猫在挠。”
王上含住那笑,“你真想知道?”语意过却之际似有不愿在多说之意。
弄雪仿佛明白了王上的心思,陡然之间借着王上的力量起身,将身子拧过去,不再瞧他,又作势生气,转而倾着头,伸出一根小指头,去缠床上的帐子,挑得纱帘抖动,恍如帘处的烛光脉脉流动起来了一般,口里娇嗔微语着,“王上定然是向着她的,不说便罢,别拿这个来缠人。人家不听就是。”说着,将双手一同覆上了自己的耳朵。一副极是用力掩住的样子。
王上“哧”地笑了一声,俯过身后,由打她身后将她重新抱住,温热的气息喷洒过颈间,已经吻了上去,口间含糊不清地问着,“你真的想知道?”略显急切的嗫咬已经让弄雪喘息不得。自然已经说不出话来,只管着笑,呵呵地住不声,却还是伸出柔腕来,婉转着将一只小手覆上了王上的双唇。目光流眄之间光华如波如流。
王上伸出的手略略用力想要围魏救赵,怀中的人儿果然只得拿开捂住他口的手,却并不安分,一直在笑,又笑得开始求饶。她一直就禁不得痒,只是有时候,他总是觉得,她虽然近在自己的身边,已经亲密无间,可是又那么的远,仿佛经过纵生的努力策马,都是遥不可及的一个地方,而他只能攀颈观望,却又永远无可执握。那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一直让他害怕。
他终于听到自己缓缓的说,“你要她来很简单,就说王上要立为妃。她自会来探看。来看你这狐媚子,不过是引你为敌,得不偿失。”
怀中的人儿仰起脸时,如婴孩般的肌肤闪动起动人的光泽,岁月还不曾在那里留下痕迹,只在顾盼之间便全是风情。微微皱起眉,“王上这是说真的呢还是说假的,我可不敢自作多情,随便到处的向人乱说,结果,倒让王上自个觉得我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我可不喜欢那些劳什子。”
他向她笑笑,她与她们从来不同,她在他面前什么都不顾忌,随意说笑,随意嗔怪,只是一颦一笑之间都是动人神色。彼时,弄雪腰间的薄罗被慢慢倾下,她翻了一个身滚出王上的怀中,伸手揽过那翠色的薄罗,反而将自己遮严,又凑了过来,“王上,王后这么一来,我倒有些不大好意思,不如我也去见见她。就是晨昏定省那些事。”她与王上说话,似乎从来不经思量,只是王上又偏偏爱她这样。
王上觉得,今夜提到王后的次数太多了,他来见弄雪就是为了能少提一点青文,只要一听到那个她字,她身后的黑暗势力就会在自己脑海中如高山阔海一般的崛起吞没,不眠不休。弄雪还要说什么,已经被王上用一个吻拦住。吐气如兰的芬芳缠绵过胸怀,他紧紧拥住她,有一刻他恨不得将她轻轻吞入腹中,带着心上的微暖将她呵护,不管她为何而来,又为何而留,只为能够留得住她,在身边。
衣袖间两股不同的香气开始缠绕,光团暖暖的烛火轻轻徉过思绪,重重纱帘之后两个身影交汇得朦胧。夜匀过天地,窗外有初春时节的雨点滴答。一切分明湿润起来。
鼓打四更天的时候,王上悄然起身,手边的女人还自欣然而卧,月光勾叠出来的姣好面容与记忆中的印象重合得这般无二。心中的遗憾处似给猛然填平,那些梦中的惊悸,好似终而过却,再无伤痕。
他好像不只一次庆幸,他找到了她。
他一动,她的手拦了过来,抚过他的颈项,柔柔绕着,梦呓着,“不许走!不许离开我,你有一大堆的她们,而我只有一个你。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那声音轻幻而不真实,可他却听得极为真切,能将每一个字一点一点的分割,再汇到一起,结出好听的句子。她还曾戏言要在屏风后面听他上朝时与臣下如何奏对。他不允,她就不答理他,如此拗了几日,又扑上来对他笑,他心下想着这些不算太旧的往事,自笑笑,转身命宫人垂了纱帘,脚步轻缓踏了出去。刚及一步之外,又猛然听到弄雪声音轻轻细细,却浸了哭腔,“我不许你走。不许就是不许。”
他刹那失神,不知想到了什么,快步折回身,榻上软了一重,是他搭坐了一些进去,伸出手金丝走边的袖子落在翠薄之上,耀出金辉,他轻轻触及她指尖,对指的凉意即窜过指尖。她的手一直就很凉,日冷时,总会抱着个小小的暖炉那么半笑不笑地看着自己。不高兴时扭头就走。高兴了直接扑进自己怀里。她并没有醒,一切不过是梦话。他让宫人重新放落了纱帘,才提步出去。窗下的内侍早等了半晌,见到王上轻步走了出来,举袖拭了一下额角的冷汗。他心下想到了内侍所想,自己有一次来弄雪这里,竟误了早朝,不过那是他有意为之,只是为了放给显王他们口实。朝中遗旧甚众,且多结显王,又因自己这个弟弟确实是胸怀大志有一些过人的手段,才能有了今日的气候。自己如此放纵于他,不过要在诛去显王的状子上多加上一条罪责罢了,否则,这些遗旧不知又要如何阻拦。
自古便是富贵险中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