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缓慢地向着不知方向的黑夜里驶去,周围嘈杂的人声,拥挤的人群,加上各种混杂的气味,不知是谁在哪抽的烟,烟味呛得我嗓子里直冒火。我坐在座位上,看着周围神态各异,举止不同的陌生人,不知该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我在赶着参加一场葬礼,在这个夏初本该温暖明媚的季节里。悲伤开始蔓延,我们都无计可施。
周北静静地握着我有些发抖的手,他的温暖也缓解不了我的心寒。我不知道我要面对的是怎样一种悲痛。
当我笑着打算忘掉心烦的事回归正常生活时,上帝诡异一笑,送我一场精心策划的葬礼。埋下了这个黑色夏季的伏笔。
晚上下班后,如以前一样,周北来接我回家,我甚至觉得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在我想微笑着给他一个拥抱时,我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我看着屏幕上显的名字。笑容未减,我想,生活真是待我不薄,爱情回归的同时,友情也赶来慰问。我心情很好的接起电话,我的笑容却渐渐干死在傍晚的夕阳里。
“他说希望你来参加他的葬礼。”
喧闹的傍晚,朵朵的声音平静地传来,似乎一瞬间炸毁了所有虚假的美好。我手里的电话,无意识地摔在冰冷坚硬的花岗石地面上,闪了一下,就灭了。周北叫了好几次我的名字,我都没有回应他。
“冉冉?”周北过来拉住我一直往前走的身体,他不解地看着我。他的眼睛里装的是什么情愫我也没空在意。。
“我要去北京,现在。”我突然对周北说,我告诉过他朵朵的事,所以他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没再多说,开始去订票,可临时从这到北京只剩下一班火车,于是我和周北登上了这趟火车,而我不知道的时候,周北接了一个电话,电话里陈远问他我的手机怎么关机了,他想让我参加朋友们惯例般的聚会,那天晚上他觉得有些事不安心,他想问清楚。可是,周北听完他的话,只说了句,“我们现在很忙。”他就挂了电话。陈远的电话,果然没再打来。周北回来后坐在我身边,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冉冉,放轻松。”周北握着我的手,他说不放心我一个人,所以硬是来了,其实他来也好,要是我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我这点小事都不知道怎么办,那朵朵该怎么办?我可怜的朵朵,她的幸福才降临了两个多月,可是现在,她该有多么难过?我不能想象。列车似乎故意延迟我见到这场离殇,我紧抓着周北,一句话也不敢说。
莫扬他,突然去世了。
这个夏天的某个角落,似乎存满了朵朵的眼泪,以至于从我见到她到莫扬的葬礼结束,就算是莫扬的妈妈莫名奇妙扇了她一巴掌,她都没掉一滴眼泪。她一直表现的很平静,平静得好像事不关己,毫无感觉。我从见到她的一刻,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我抱住她,有些不安地抱着她。可是,没有想象中的大哭大闹,朵朵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她甚至笑了一下,她说,都过去了,没事了。
她说,都过去了,没事了。可我却觉得,她心已死。整个葬礼,黑色的背景渲染着伤痛,绝望,消逝。我有些担心朵朵,可她得体地说话,得体地做事,她似乎什么都没经历过。似乎莫扬只是她的一个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朋友。莫扬的妈妈扇了她一巴掌,说出的话是,“要不是你,他可以活得更久。”这句话像是把利剑,刺进朵朵的心脏,让她某个麻木的地方,更加沉重了些。我拉过朵朵,心疼得把她护在身后。
葬礼结束后,朵朵在莫扬的墓前跪了一个下午,直到所有人都离尽,她黑色的身影在那片墓地里显得格外悲伤。我走过去轻轻扯了她,她没起。
“朵朵,不是你的错,你不该折磨自己。”我知道,不管她表现得多么平静若无其事,可是她的心一直在滴血。她肯定痛得已经找不到感觉了。
“那是谁的错?他妈妈的话你听到了吧,所有人都觉得是我的错。”朵朵终于开口提及这件事。
“不是的,他们只是需要发泄的对象,这件事不是你的错,莫扬他的情况大家都知道。”我尽力劝朵朵。
“是吗?”朵朵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我,“可是,我也觉得就是我的错。”她转过头来,眼泪终于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她的悲痛让我再也看不了口。
“我明明知道他身体已经越来越不好了,可我还自私地要求他陪我过生日。我还纵容他喝酒,他会出事简直是我一手造成的,”朵朵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可是冉冉,那是甜酒而已,那是甜酒啊!我以为喝一点没事的,可是为什么他偏偏就出事了呢,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朵朵的声音都喊哑了,她的话让我不可抑制地心疼。原来如此,难怪她会如此痛不欲生,莫扬要离开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可是偏偏在那种情况下,朵朵不过是希望她爱的人能陪她过一次生日,可是莫扬坚持要陪她喝点酒庆祝。朵朵本来是不同意的,可莫扬坚持让她无法再拒绝,她就答应了。她还特地开了甜酒,可是没想到一切还是发生了。莫扬病情加重,就突然离开了,猝不及防得让所有人不知所措。以后朵朵的每一个生日,都将是一场痛苦的回忆。上帝终究还是不肯放过他们。
那天我陪了朵朵直到天黑,周北一直陪着我,他什么都没说,我很感激他。最后朵朵决定离开北京回老家去,我坚决不让。
“就陪我这个暑假,朵朵,马上就到假期了,我会很闲,就当陪我。在我那待两个月,我不能让你这样回去。”我坚持让朵朵跟我回去,我不能想象她自己怎么熬过最初的几个月,所以,我要陪着她,至少我是懂她的,我能陪着她,我只是这样想的。
可是如果我知道不久后我会为这个决定而后悔不已时,我宁愿自己没有那么多管闲事,我竟然忘了,苏冉冉,苏染染,上帝从未忘记过,忘记的人只有我一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