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静婚礼上开始下的那场雨,原本以为只会是蜻蜓点水,可是不想,那场雨却下了一天一夜,连续不曾间断的暴雨,似乎蓄势了很久,一股脑全发泄而下。几乎瞬间灭了这个城的暑气,我是在有一天早起觉得凉了时,才留意到,原来早就过了大暑,天气到慢慢散尽暑气的时候了。
如果你有段时间没见我,你现在见了我,就会觉得,我神情里多了些疲惫。这是陈远告诉我的。我去还他那五千块钱的时候,陈远也没说什么,他收下了,这样我也少些尴尬。可是,他看了看我,神情沉重了些,他目露忧光地问我,“你最近怎么这么疲惫?出什么事了吗?”他问完,我就沉默了。。
我最近的确过得不是很好,很多事,似乎突然出现了,让我觉得我应接不暇。关于爷爷,关于朵朵,还有一个人,周北。
爷爷的事是安若影告诉我的,她也是无意间听说的。苏家老宅里关于财产的问题,竟然闹得满城皆知了。爷爷他,该用什么颜面面对熟人?儿孙贪财,他这个老人倒是成了众矢之的了。安若影说,他过得很不好,她去医院看了他一次,爷爷他只是逗着唐颖嬛,现在大家都要叫小甜甜大名了,她长得很快,聪明得不得了,现在是见什么学什么,很是可爱。对于苏家的事,爷爷一句都不愿提,爷爷知道安若影现在过得很好,他不担心她,但爷爷说,“冉冉那个孩子,还是要请你多照顾她了,我不能陪她几年了,她现在,连个归属都没有。”安若影告诉我这些时,我在电话里说不出话来。爷爷他这是干什么呀?他就知道担心我,为我付出了太多了,让我情何以堪。他会长命百岁的,他答应过我的。
安若影在最后出乎意料地开口问我周北的事,我倒是觉得奇怪了些,她不是会理会这些事的人。可她却特地提到了。
她说,“冉冉,周北那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她也似乎知道我说不出什么,所以她继续说,“我知道你很爱他,但是冉冉,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不要过于主观看待一些事,有些时候,你要学会质疑。”她只是点到为止。我却有了不好的感觉。按理说,安若影是不会留意周北的事的,他们只见过一次而已,她这是让我小心周北,可是究竟为什么?我想问,却不知怎么问。她不想说太多,是因为她也是猜测吧。我答应她我会注意的,可我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早就说过,在周北面前,我束手无策。
我给爷爷打了电话,电话里,我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在爷爷面前,我可以永远长不大,我可以一直是那个任性的苏家小姐。我心疼他,劝他来跟我住,我照顾他,可是爷爷只是笑话我永远长不大,他说他不愿离开故土。
他说:“冉冉,我老了,不想折腾了,人家都说老来还乡,我怎么能再出去呢?你好好生活,不用担心我,我毕竟也是老江湖了,以前什么尔虞我诈争风吃醋没见过,他们都是小菜一碟。爷爷根本不放在心上。”
爷爷说的气宇轩昂,可我知道,他肯定又是为了安慰我。以前他再运筹帷幄,可那时他对付的是外人,可如今他面对的是至亲。两者有着天壤之别。最能伤害你的,往往是最亲近的人。这些话,说的没错。
爷爷不愿来,我决定回去一趟,尽管爷爷嘱咐我不要常回去,老宅里的人现在最惦记的就是我了,可我不放心,我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我正计划着回去,我这里的事情也乱了起来,我发现,朵朵似乎有些不正常。那天夜里,她突然起床跑进厨房开始忙着什么,我过去问她干嘛呢,她边忙边说,“冉冉,明天是莫扬的生日,我不会做蛋糕,你快教教我!”她一说完,我就由好奇变为悲伤了。
“朵朵,莫扬他已经不在了。你这是怎么了?”我狠心地告诉她。朵朵忽然就停了下来。她的手上,还沾满了面粉,她愣了一会,似乎自言自语一般说,“对啊,我忘了,他已经不在了。”说完她默默洗干净手,走出了厨房,她走到阳台上,点了支烟。
“朵朵!”我过去夺下她的烟,“你答应过我不再抽烟的。”自从莫扬走后,朵朵就开始抽烟了,常常的,我在三更半夜发现她在阳台抽烟。孤寂无助的样子让人心疼。
“冉冉,我就抽一根,我心里有些难受,我总觉得,他还没走。”朵朵说完,又慌乱点了一支烟,这一次,我怎么也不忍心夺下她的烟。我知道,她又开始难受了。她一直走不出来,即使表面上她似乎没那么悲伤了。我开始担心朵朵以后的生活该怎么继续。她的伤口要多久才能愈合?我什么都帮不了她,只能花更多的时间陪她。我希望至少她能开心一些。
而最让我头疼的事是,周北出事了,告诉我的人是刘倩。
刘静婚礼后,我回到家里,周北已经回来了,不过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他看起来心情不好。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问周北。他只是抱了抱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相反,他问我,“冉冉,你说像我这样的坏人,会被原谅吗?”他说的我摸不着头绪。我只能说,“周北,过去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但以后我们可以好好生活。”我不管周北过去怎样,我只知道,我不会因为他的过去而放弃我们的未来,我不能失去周北,决不可以。
“是吗?”周北喃喃地说了一句,“你说的对,过去的事,的确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他抱着我,我看不见的角度里,他的表情渐渐冷漠起来。过去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人死了,是怎么也不可能在活过来的。这一点,现在他比我更清楚,可不久以后,我会比他更深有体会,所以,周北,我们到底谁该更恨谁呢?恨这个东西,真是比不得。
“冉冉!”陈远见我一直发呆不回答他的话,他又叫我一遍。我回过神来看着他,他的担心更重了。要是以前,我肯定会告诉他这些,可是现在,我不该打扰他和姜婷姐刚刚开始的幸福生活。所以,我笑了笑对他说,“没什么事,只不过最近有些失眠罢了,过一阵子调节过来就好了。”我说的轻轻松松,陈远看着我,不再多说什么。我知道他或许会怀疑,可他只要知道我不想告诉他,他就不会再问的。他总是给人最大的自由空间。一直如此。
我怎么能告诉他,我即将去参加一场精心为我准备的陷阱,为了我最爱的人。可他的立场是什么?我都从没怀疑过,安若影说的对,我总是过于主观地看待事情,忘了要客观质疑。
就在两天前,刘倩出现在我家门口,我正在等周北从酒吧回来,他说最近他又可以在酒吧上几天班,我每天晚上都在等他回来报平安。可那天他似乎晚了些,直到听到敲门声,我才打消我那些乱七八糟的不好预感,我松了口气,高兴地去开门,门口站着的却是刘倩,她依旧爱穿妖艳的红。她看着我,一如我看着她。
“周北出事了。”她率先平静地开口,却让我一瞬间精神紧绷起来。她说,周北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