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你最擅长的,或者是你唯一会的事,却在某一天,突然被上帝剥夺,就像鸟儿突然失去了翅膀,鱼儿突然丢掉了鱼鳃,有那么一段时间,你会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你的生活。但是我会告诉你,你放心,总有一天,你会习惯的,然后开始新的生活。就是这样。
在小慧问完她一连串的问题后,屋子里有片刻是安静的可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如果周北不在,我会继续说我不会,钢琴不是我的。可是,当着周北的面,我怎么能再这样自欺欺人?
“冉冉,怎么回事?”周北表情严肃地问我,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严肃对着我了,从他回来到现在,我们似乎都很轻松面对彼此。可这次,事情似乎有些严重了。
可是,我该怎么回答他?再提及过去的事?这件事涉及到的事情注定是不好的,我不想再提起的。
“没什么,你别问了。”我躲开周北的目光,然后逃避似的看向小慧,“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哦,对了,我来是为了这个。”小慧从包里拿出一个礼品盒,“昨天有个何先生过来,说他要和女儿出国了,走之前他女儿很想再见见你,可是你正好不在,我就告诉他了,他今天早上送来了这个礼品盒,说一定要交到你手上,然后他就带着他女儿离开了,说就是上午的飞机。就不和你道别了。”
小慧的话让我想起来前两天何俊是给我发过短信,问我有没有时间见个面,我当然没想到他会出国,就说等有空就去找他,可没想到,他走了。或许,我们不会再见了。
我忽然有些伤感,这座城里,身边的人渐渐都远离我了,亲人,朋友,甚至宠物,这里似乎越来越寂寞了。还好,我看向周北,他回来了,还好。
“冉冉姐,那没事我先去店里啦,你有空还得去一趟,店里有些事需要你打理。”
小慧说完,和我们道别后,匆忙离开了,纵使神经大条的她也察觉到了周北的变化。所以她很明智,选择了逃离现场。而我很不幸,似乎没那么顺利离开了。
“苏冉冉,你真不打算说?你以为我查不到?”周北威胁我,他目光深沉地盯着我,我知道如果不说,他不会罢休了。
“我可以说,不过我们先说好了,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谁都不要再计较。”我觉得还是事先说好了比较好。
“知道了,说吧。”周北毫不犹豫地开口了,他果然还是不听劝的。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既然我说了要告诉他的,我就不能反悔了。
“医生说是心理原因造成的,手指间歇性颤抖。反正是弹不了钢琴了,但不会影响到日常生活的。”
我平静地说出来我的手再也弹不了钢琴这件事。时隔这么久,果然都习惯了,再提起好像也没什么感觉了。
“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开始的?”周北皱起眉头,看来他还是平静不了。
“朵朵出事以后,就这样了。最初那段时间,我天天睡不着觉,吃安眠药才能睡着,但清醒的时候我还是不断想起她出事那天的情景,我忘不掉。然后我开始喝酒,似乎喝酒会好受一些,因为头疼得厉害,就少想那些事了。过了一段时间,我决定开始好好生活,可是我去学生家给她辅导钢琴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了。那是朵朵出事后我第一次碰钢琴,可是,我发现手指抖得根本弹不了钢琴。陈远带我去看了医生,医生就说这是心理问题,得慢慢调节。然后我就辞掉了那份工作,正好遇上小慧,就开了家花店,这样就没什么影响了。”
我以为我也可以平静地提到这些事的,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事到如今,想起那段日子里我一个人的生活,我还是无法抑制得后怕了。我知道那时候,我是有可能死在任何一个夜晚的,一切都过去了,我还是能想起那种痛。
说完这些,我有些心慌得难受,我四处看了看,找不到我想要的,于是我有些急迫地问周北,“周北,你有烟吗?给我一根。”
然后我看到周北悲痛的表情里又多了份惊讶,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面前这个是当初那个滴酒不敢烟酒不碰的苏冉冉,他突然过来用力抱住我,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说:
“对不起,冉冉,我该怎么做才能不再伤害你,之前我以为只要不再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你就会慢慢脱离这些痛苦,可是,我做不到,你也做不到。对不起。现在我回来了,你不是一个人了,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所以冉冉,不要再伤害自己。我们好好生活。”
他的怀抱真的好温暖,我有些失神,我被他拥抱着,心里渐渐温暖起来,那些回忆带来的疼痛渐渐消失了,我知道,我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我再也不会回到过去那段阴暗没有光的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
钢琴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因为周北说,他要开始学钢琴,让我当他的老师,教他弹,他说,无论我弹得怎么样,他都爱听。所以那天下午,我们一起弹起了我很久未碰的钢琴,不是很优秀,可是并不难听,这样就好了不是吗?
我决定跟着周北在这好好地生活,周北说,他在消失的那段时间已经改邪归正了,他现在拿到了网络工程师的证件,他很快就可以工作了。这对我们来说都是件好事。
何俊留给我的那件礼物,那天晚上我就拆了,里面竟然是对白头偕老的娃娃,盒子里的纸条是苗苗写的,我认得她的字。她写到:
“亲爱的苏老师,
爸爸说我们很长时间都不会见面了,我会想你的,爸爸说你还是不能做我妈妈,他说你将来会是另一个小朋友的妈妈,我不能抢走他的妈妈,所以,我还是叫你苏老师好了,爸爸说你累了,等你休息好了以后你就可以再教我钢琴了。苏老师,我要走了,再见。
你的学生何苗苗”
苗苗的字写的很工整,看完她的信,我很欣慰,周北正在一边玩弄我的娃娃,他不知什么时候偷看到我的信,然后他突然就问我一句,“冉冉,她说你将来会是哪个小朋友的妈妈?”
我无语地看了看他,不打算理他。
“冉冉,这个很丑的老婆婆和你长得真像啊,你看是不是?”周北继续他的研究。
“你才像那个怪老头呢!”我冲他喊到。
可是周北听完我的反击只是笑,并不反驳我,他说,“像就像呗,只要那个老婆婆是你,我委屈一下就当那个老头吧,白头偕老嘛,能一起老了也不错。”
然后他继续玩那两个可怜的娃娃了,我坐在一边,拿着苗苗的信,看着一旁的周北,突然觉得很幸福很幸福,白头偕老,这是最好的结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