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的身子有些颤抖,这些她都知道,葛玄到底要说什么?
“如果要说因果报应的话,大君这一百辈子凌迟都不够。”
“我怎么会以为你是想来开导我的。”天下怒,将面前的玉器摆设摔个粉碎。
这葛玄还是这样,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他看了她一眼:“你是屠了城灭了族还想沽名钓誉故意灌得自己不三不四意图逃避责任装忧国忧民让人摸摸你头哄哄你然后光荣上位听世人大唱赞歌?”
天下垂眸不语,但这血腥却是避无可避。
江山,需要铁一般的手腕。
这是冷霜儿教会她的道理。
“普通人气恼了都喜欢砸东西泄愤,贫夫砸粗瓷,大君摔玉器。长安南北万里疆域连年灾祸不断,水、旱、蝗、兵戈,枉死者不计其数,大君少砸一件玉器,换成银子买粮食,最少可救百人性命,可并不能因为玉器比粗瓷值线就认为大君比贫夫有罪,到底,贫夫砸粗瓷和君大君摔玉器,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大君既然本就不是樵妇,又何必以粗瓷自衡?生气,砸了手边的一件玉器,纵使是传过玉璧呢,砸得起碎也就碎了。非战之罪,就这么想吧。”
天下听得瞠目结舌,良久才喃喃道:“我知道天师最是圆通善辩,讲道理装正直天下无敌,可诡辩成这样,未免也太……”
葛玄随意一笑,看了看她,淡淡道:“不过随便说说,天地不仁,万法不全,数百年一劫,总逃不开群雄逐鹿的杀伐规律,这百来万人谁杀的因谁而死的本没有多大意义,若此一杀能换得天下数百年太平,则百万之死值当也,如能开创千年盛世,大君可成神明。”
天下一脸黑线,扶着沉甸甸的脑袋转身拍了拍葛玄的肩膀:“你也不必当天师了,自己去翻翻地图,看上哪座山头,觉得什么名字好听,直说,我给你盖一座天下最堂皇的庙宇,供你开山立派用。”
葛玄抬了头,阳光刺眼,微微侧过脸,看见那女子半面光芒半面阴影:“登基吧。”
天网少主未央,贤德端良,柔顺因心,幽闲表质。雅著闺闱之则,能瞻图史之诚。徽章载茂,淑范无违。在长安一役之中功不可没,特选入宫中,赐姓为夜,封号凤翎,立为中宫大皇后望而祗率外礼,虔恭中馈,顺而不违,谦而不满,日新其德,以正万民。
皇长女君思君,立为元德大君,居长乐宫,尧与止戈暗影暗卫八人相互,直至新的暗影暗卫衍生。
原右相北宫齐,忠义卫国,费左右相,封安国相首,官拜一品,从文涛。
武林盟主花潋影,战功卓著,特封为镇国将军,官拜一品,主武治,衔位世袭。
大将军青邪,战功凛然,封定国将相,官拜一品,文武双辅,衔位世袭。
青家兄弟,医术超群,特诏入宫,宫治太医院,官拜二品。
将门之后樊璃络,毒杀前朝冷霜儿有功,封永宁帝卿,可自主招赘夫婿。
长安王朝两百六十七年,大仁大君君天下一身玄衣纁裳,上绘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花纹,下绣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头戴十二旒冕,在长安登基,称号应天,登基当日,她正好十八足岁。
一步步登上九五玉阶,黑中扬赤即为“玄”,玄乃天道,乾为天,色为玄,坤为地,土无正位托于南,南火色赤,赤与黄合即为纁,天地在身,日月在肩,龙凤环护,步步山河。转身,十二旒冕玉珠晃动,欢呼之声直冲九霄,百尺高台上俯视众生,万众呼一声,从此,天地间立者,仅一人。
万岁之声渐渐停下来,万籁俱寂,耳边竟有歌起,先是一人高声,然后鼓乐钟瑟起,渐渐万众相合,天下诧异的睁大了眼。
竟然是净莲。
这世上本就没有正邪,心正则正,心邪则邪。
五日之前,药王谷,碧潭边。
“没想到你会说要帮我。”女子对着碧潭之中那抹红色身影,有些不信。
“呵呵,奴家不是说过了么?奴家喜欢大君呢。”妖媚男子半贴着女子的身体,玩着她的发。
“可是我,不相信你。”女子摇了摇头,一把推开眼前的男子。
女子欲走,却有郎朗诵诗翩然入耳:“黄花无数,碧云日暮,美人兮,美人兮,未知何处。”
女子的身形徒然停滞,猛地转身:“你到底是谁!”
“梨花一枝春带雨,我见犹怜何况他。”妖媚男子突然变得一本正经,又一次拽文。
他抱着十分的欣赏之意看着女子的无数变脸,从不相信到欣喜,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爱哭鬼璃络!”女子瞬间拥住了男子:“没想到,你还活着!”
“大君,在这样奴家会把持不住的!”男子又一次恢复了一脸的媚态,手指不断地在女子身上画着圆圈,挑——逗着她的敏-------感。
“璃络,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女子几近石化,深深地锁眉。
在她印象之中,璃络一直胆小怕事,尤其爱哭,跟眼前这模样,完全联系不起来。
他是将门之后,樊家忠烈,在与蛮荒部族的战役之中,全部殉国,只留下一子,大皇后怜其孤苦,便将他抱养于后宫之中,与她为伴。
她以为,他这样的性子,肯定难逃冷霜儿的魔掌,想不到他活了下来,只是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你还相信我么?”他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信。”女子回答的很坚定,就像很多年前她回答他的时候一样。
那昂贵的瓷器,不是他打破的,她相信。
“魅影也好,璃络也好,我信你。”
她不打算多问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也不想再追问他怎么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模样。
因为那些事,一定是他的伤口。
他曾经是那么胆小羞怯的一个男子啊。
究竟是受了多少苦,才变成现在这样……
变得她竟然一时间都没有认出他。
“臣当不辱君命。”男子笑意满眸,不再自称奴家。
四日之前,长安城,昔日桥边,一曲君天下。
女子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妖孽一般的男子,本来她打算,今生都不再相见。
可是,却听到了那样的消息……
“是真的吗?”她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这是注定了,她这一生都与他撇不清关系的么?
“嗯,她很可爱,我给她起名为‘思君’。”男子温柔地笑了,他不后悔,爱她他不会后悔。
女子安静地看着他,良久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欣喜?他为她生了一个女儿?
悲哀?她女儿的父亲是仇人的儿子?
还是要有什么别的情绪?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你,未央——
为什么未央偏偏是冷子卿,为什么未央偏偏是凤翎君,为什么你偏偏是她的儿子!
“你不问我之前为什么那么做么……”男子叹了一口气,试图打破眼前的僵局。
女子神色一僵,背叛的感觉,掺合着血泪的的记忆又一次涌上心头。
她别开眼,用着自己都觉得压抑的生硬语气,道:“我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