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父君每晚都有陪你们一起吃晚膳呀。”父君捏了捏我的鼻子。
“不嘛,父君就是偏心,偏心偏心偏心!”我堂堂柔福帝姬岂是那么好糊弄的,前些日子梅花开得烂漫之时,母后三请四请父君都不肯来陪我们,现在倒好,看樱花不说还跟这女人手拉着手!
“颜儿,父君保证,今年冬日一定陪你们去梅林。”父君摸了摸我的头,大概觉得哄小孩就是那么回事儿吧。
但是我都说过了,我堂堂柔福帝姬,企是那么好糊弄的!
所以我扭过头,伸出小手,指着那女人的鼻尖骂道:“都是你这个坏女人,父君都不陪我们了!坏女人坏女人!”
若是依仗着父君以前对我的疼爱程度,定是不会指责于我的,可是今天为了这个女人,父君竟然凶了我:“颜儿!怎么说话的!快跟香妃娘娘道歉!”
“我不!她就是坏女人!是狐狸精!”我撅着小嘴,依旧趾高气扬,我就不信父君会把我怎么着。
可是我确实是失算了,父君喜欢她似乎胜过喜欢我……
“闭嘴!小小年纪哪里学来的歪词儿!”父君怒喝,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巴掌。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父君,连脸上的疼痛之感都忘记了,而父君也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还有自己的手掌,一脸不相信。
他大概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打我。
“帝君,她还是个孩子,别太责怪她。”那女人假装心疼地揉起我的小脸来。
她不揉不要紧,一揉那疼痛感直接席卷了我全身,于是我,哭了。
哭的是惊天地泣鬼神,没办法,五岁的小女孩儿,除了哭还能干嘛,尖叫吗?又不是见鬼。
“还不快谢谢娘娘,别哭了,一会我让人送你回你母后那。你是帝姬,不能这么没教养,懂吗?”父君的语气放软了许多,原因大概有两点:一是这是他第一次打我,估计心生愧疚。二是我哭得太汹涌,估计他也是心疼了。
“好了,是父君不对,父君不该打你,我让小福子去拿你最爱的白糖糕好不好?”其实,父君还是很爱我的嘛。
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这话说的是没错,但绿豆糕却是我的软肋,因为母后说白糖糕吃多了对牙不好,除非我能背一首先贤的诗,才能给我一盘。
所以父君这样说,我顿时觉得脸上也不那么疼了。
差一点,真的只差一点,我就要像那书上写的“破涕而笑”了,可是一道柔柔喏喏的声音却把我从天堂直接打到了地狱:“颜儿也五岁了,不如送她去上书房夫子那和曦儿一起学习吧。”
看吧,恶魔,绝对是恶魔,她的温婉贤淑全都是表现,都是装出来的。
现在就开始报复我了!
我不要去上书房啊,我还没玩儿够,我不要读书。
而且听太子哥哥说,上书房的老师既古板又严厉,动不动就打人手心儿,生疼生疼的。
“上书房么?”若说那女人是深渊里的恶魔,父君的声音就像是一道照进深渊的曙光,又让我重新燃气了希望。
就是说嘛,毕竟决定权不是握在她手上不是?
于是我睁大了我泪眼汪汪的小杏眸一脸无辜地看向父君,不会答应的吧不要答应的吧?
大概是太紧张父君的决定了,于是我犯下了这辈子一个又错又对的--错误。
我把刚刚抹过鼻涕眼泪的小手往父君胳膊上紧紧地这么一攥,于是刚刚还有些犹豫的父君眼角一抽,当即拍案决断:“明个儿起就送颜儿去上书房,让夫子亲自教导,一定要教导成个仪态端庄的帝姬!”
“帝君说的是。”那女人笑了,帝君笑了,只有我哭了。
“父君,颜儿不要去……”
有谁能听见,我小小的心在哀嚎,就算给我十盘白糖糕我都不去!
“颜儿乖,去上书房,父君就让小福字给你拿十盘白糖糕。”
“我……去……”
为了白糖糕,一切通通退散!咦,我刚刚有说过什么吗?
于是托那女人的福,我可喜又可悲的上书房生涯就此开始。
没事儿揪揪内侍公公小辫儿的日子,远去了。
没事儿掀掀侍女姐姐小裙儿的日子,远去了。
日复一日跟夫子大眼瞪小眼的日子,来临了。
夫子名为久问典,字八斗,意为他一心研究学问典籍,希望有一天可以才高八斗。
连名字都如此了,可见他确实是个治学严谨之人,无趣的很。
人生无趣,自然是要给自己找点乐趣,比起身边做得端正一脸认真严肃听着夫子上课的哥哥,我就显得悠闲多了,至少我还有心情想象着夫子背上一副乌龟壳的样子并画下来,说道诗词歌赋我是完全不行,但说到画画儿我还是有那么点天赋的。
几笔勾勒之下,一个身负乌龟壳头戴圆顶帽眼带黑色西洋墨镜甩着跟长辫儿的久千岁就新鲜出炉啦。
兴致来了,还顺便提了半首儿残诗上去:“先生字八斗,丞相名千岁。”
“丞相”这词儿少说也有两百年不曾使用了,我也是在一本名为《西行游记》的闲书上看到的,里面有只老龟,是龙宫的丞相,也就相当于如今的令尹一职,自称九千岁。
其实我的诗才也是不错的嘛,这对的多工整呀。
正当我得意忘形一边点头面露赞赏地欣赏我的大作时,九千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黑着一张脸站到了我身边。
都说我画画儿有天赋了,这一眼就能看出我画的是他嘛。
不过我是帝姬,他是夫子,所以他也只能哑巴吃黄连,咬碎了牙往肚里吞。
但此事又哪有这般容易就揭过的:“柔福帝姬,请您背诵一遍三字经。”
看吧,赤果果的报复!
不过三字经,比昨天的容易耶,哼,我堂堂柔福帝姬岂是这么容易被难倒的?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狗不叫,猫不来。叫之道,喵喵喵……”
“噗……”可惜我还没背完,就被某人的嗤笑声打断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太子哥哥,夏和曦。
他完全不理会我一脸怨念的表情,毫无形象毫无顾忌地大笑出声。
于是,我们两的结局也很可观,一人被打了十下手心。
我是因为亵渎典籍(这是九千岁的原话),太子哥哥则是因为大笑失礼。
不过这次的惩戒也不是白受的,因为九千岁,他受不了了--“帝君,老臣自认为自己没有资格教授帝姬之尊,还是请帝君另选贤能吧。”九千岁一手牵着我,一手拿着我的那张画,站在了父君面前。
父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张话,然后煞有其事地双手背负转过身去,似在思考九千岁的提议,但父君那不断耸动的肩膀却是出卖了他。殇帝,这样会憋到内伤的。
半晌,父君才一脸严肃地转过了身,指着那张纸对我问道:“这是你画的?”
我低着头,绞了绞手指,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父君那一巴掌和那一句“明个儿起就送颜儿去上书房”可着实在我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阴影。
本来想撒谎否认的,想了想,还是乖乖承认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