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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影月之狼的建立(1)

影月之狼,在少女的哭泣声中诞生……

天雷端坐在王座之上,百感交集地环顾着这座偌大的冰殿。

仅从外表来看,他是一个长相彪悍的汉子——铁塔般的巨大身躯,钢铁般坚硬的肌肉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他燕颔虎须、豹头环眼,皮肤却是堪比黑炭的黝黑颜色。

天雷实际上并不是人类,而是妖怪。乍看上去大概不会想到,但是他的本体却是一只黑熊。

——身下晶莹的王座由一整块冰雕刻而成,虽然粗糙,但是上面却铺着柔软的白色毛皮,而王座的扶手上则嵌着一颗硕大的狐狸头颅。那保持着痛苦狰狞表情的头颅还有那异常蓬松华丽的毛皮都显示出利爪身下的这张皮应该是属于一只狐狸的——生活在这片北方雪原的雪狐。

没错,天雷是统治着这片广袤雪原的王者,只不过很快这片雪原就会换一个主人了。

经过和雪狐氏族十几年的战争,他失去了大片地盘、无数能征善战的部下,现在他甚至失去了希望。他的对手留给他的,只有这座冷清的冰殿和它所在的石柱山,以及眼前这些最后的部下。

看着眼前这些仅存的部下,天雷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阴郁来形容了,或许在这样的情况下“绝望”这个词更合适一些。

天雷这一生做了不知道多少件错事,但是却从来没有什么错误能让他感到如此后悔。上位者做的事情从来都正确,哪怕它实际上是错的——一向骄傲的天雷认为这是王者的特权。

现在,骄傲了几百年的天雷真正开始后悔当年做的那件蠢事:如果三百年前他没有因为一时的愤怒而杀死雪狐氏族的上一代首领,他就不会有今天的穷途末路;如果当年斩草除根,将后患全部料理干净的话,也不会有今天。

是的,他身下的那张皮属于雪狐氏族的前首领——一只弱得不能再弱、刚刚掌握化形能力的低等妖怪。

三百年前,想要入主中原的天雷收编了周围的妖怪部落,大多数的妖怪氏族都在天雷强大的武力威吓下屈服了,但是唯独雪狐氏族拒绝了天雷。天雷决心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氏族,于是他亲自带领自己最精锐的部下们在一个晚上攻陷了雪狐氏族。

羞辱了一番那个不知好歹氏族首领后,天雷杀了那只死到临头都不愿意屈服的狐狸,并剥下了它的华丽的毛皮、砍下它高傲的头颅,装饰在了自己的寒冰王座上。

弱小的雪狐氏族整个被他流放到了极北之地,那里只有无边的冰原和如同刀子一样的寒风——他相信他的敌人会饱受饥寒的折磨然后痛苦地被消灭干净。

天雷终于发现他当初错了。他当初根本就不应该将这些违逆者流放,而是应该将他们统统处死。

极北之地的寒风没有杀死那群狐狸,反而让他们更加强大,他们的数量虽然的确减少了,但是每一个个体都变得强壮。雪狐氏族在极北之地历经了难以想象的蜕变,逐渐成长为一股超乎天雷想象的力量……

那两个女人的出现,才是噩梦的开始。

当雪狐氏族的先遣部队越过冰盖,出现在天雷的地盘之后,天雷才开始重新认识这个以前让他嗤之以鼻的弱小氏族。

雪狐氏族消灭了一些臣服于天雷的妖怪部落之后,建立起了进攻天雷的前进基地。然后在随后的十年间不断压缩天雷的地盘。

抬起头留恋地环顾着这座用寒冰建造起来的巨大冰殿,天雷口中一阵苦涩。这座建在一座陡峭石柱山山顶的巨大冰殿是他最后的立足之地了……

巨大的冰柱支撑着巨大的冰质屋顶,除了地面之外,整个冰殿内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坚愈钢铁的晶莹寒冰制成。但是,雪狐氏族的大军已经包围了天雷的这座宫殿,再坚固都已无济于事。

现在天雷等待的,是最后时刻的到来。

——他没有等多久。

清脆响亮的脚步声从大殿外面传来。

天雷强作镇定地将目光投向冰殿入口,只见在初升的太阳的光芒之下,晃动着一群白色的身影。本体是黑熊的天雷视力并不好,就算身为妖怪但是在视力上也没增加,反而越来越差。不过,相应的他的嗅觉和听觉却异常灵敏。

远远地他就闻出了不下一百种气味,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气息。随着那些晃动的人影越走越近,脚步声越来越响亮,天雷不由得眯起了眼睛,棕色眼睛中射出冰冷的目光——但是这却无法掩盖他眼底隐隐的慌张。

其中有两个异常强大却又几乎毫无二致的气息,如果不是那难以察觉的细微差别,恐怕天雷都会误以为这是同一个妖怪。

与尚显镇定的天雷不一样,他的那些部下们一个个如临大敌般抽出了各自的兵器,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应战的架势,但是从他们颤抖的双手和畏惧的眼神来看,这也仅仅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不速之客们在几十步开外的冰殿门口停了下来,只有一个修长的白色身影还在一步步向天雷走来。

“让我看看足足耗费了四年的时间才解决的妖怪。”伴随着那个修长的身影不断走进,一个犹如银铃般清脆悦耳但是却冷如寒冰的声音响起。

当那个修长的身影在铺着虎皮的台阶下面之后,天雷才看清楚那人的全貌。

她身着一身雪白的衣裙,长长的裙摆一直拖在地上,没有杂色的白色披肩披在肩膀上。她有着一头齐腰的银白色长发,用一根雪白的带子束起来垂在脑后。

当仔细打量了她的脸孔一阵之后,就算是天雷也不由得发起愣来。

她实在是太美了,美得他已经无法形容。没有哪怕一丁点瑕疵的皮肤洁白如玉,焕发着淡淡的白色光泽,即便是在这光线稍嫌不足的冰殿深处都那么明艳照人;摄人心魄的金色双眸就连最美丽的琥珀都无法比拟,还隐隐有金色的光芒涌动;樱桃小嘴虽然紧紧地抿着,可是却仍旧散发出让人难以拒绝的诱惑气息。

可是这美丽到让天雷窒息的美人浑身却散发出一种庄重威严,让人难以直视的王者气势。

在天雷眯起眼打量映雪的时候,映雪也抬起头注视着端坐在寒冰王座之上的天雷,不由得冷笑连连。

眼前这个妖怪高大魁梧,那张宽大的足以容得下三个她的宝座却刚好被他那庞大的身躯塞了个满满当当。面色黝黑、燕颔虎须、豹头环眼的他完全不像是一个统治一方的妖怪首领,反倒像是一个冲动易怒的莽汉——事实也的确如此。

不过他现在这幅模样怎么看都看不出他的本体竟然是黑熊,反倒会让人联想到老虎。

不过虽然看上去只是个蠢货,但是身上的确有一股强大的妖气。

嗅到了那股属于妖怪的气息,映雪忍不住眯起了眼,金色的眸子被压得细长,放射出隐隐含着笑意的冰冷视线来。

“想必你就是那对狐狸姐妹中的一个了……”天雷脸色麻木地注视着映雪,“没有想到到头来我竟然会毁在一个小丫头手里。”

愤怒、咒骂、求饶恐怕不会有什么效果,天雷倒是很明白……

“你想不到的事情可不止这些。”

映雪神情冷漠地迈出平缓的脚步,继续朝前天雷走去。天雷最后的部下们纷纷举起武器,挡住了映雪的去路。

一声不吭地回转视线,眉头微皱的映雪用一种像是俯视蝼蚁一样的目光扫了这些明明要比她强壮高大许多的妖怪。

“忠心可嘉,但是要挡我你们还没有资格。”平淡地说完这句话,映雪那双金色的双眸猛地一亮,散发出金色的淡淡光芒来。于此同时,不容忽视的强大妖力倾泻而出,如同惊天动地的雪崩一样朝挡在面前的这些妖怪压了过去。

“给我退下,杂碎们!”

映雪的这一声低喝像闷雷一般在偌大的冰殿中炸响,震得那些挡住她去路的妖怪一个个面色煞白,要么当场腿一软跪了下来,要么连滚带爬地闪到一旁让开了路,更有甚者直接。

映雪继续迈着步子,清脆的脚步声不断在那些高大的冰柱间反复回荡。

缓慢而优雅地拾阶而上,在天雷面前停下脚步的映雪微微低下头,一双散发出金色光芒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天雷那张黑脸。

天雷也这样瞪着她,目光交错,空气中像是迸出火焰一样。

最终,天雷还是败下了阵来,映雪那如海般浩渺的妖气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而她身上那种让人忍不住想要跪拜的强烈存在感都不是他敌得过的。

“败在你的手上,我认输了。”自知不是映雪对手的天雷扭头望向一旁,“给我个痛快吧……”

听到天雷的话,映雪不由得挑了挑眉:

“放心,我要是杀掉你的话,不就和你一样了吗?”

不屑地说着,映雪屈身凑到天雷的面前,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来。

“你的这条命我不需要,但是……”没有说完,映雪猛地探出右手死死地掐住了天雷的脖子,“你的妖力,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被掐住了脖子的天雷顿时瞪大了双眼,布满血丝的眼球像是要从眼眶中蹦出来了一样。肉眼可见的灰色妖气从身上源源不断地涌出,然后沿着映雪那条纤细的手臂向她身上汇聚。

“重新回归你的本来面目,到外面的寒风中苦苦挣扎吧,笨熊!”

“你、你……”被掐住了脖子的天雷面容扭曲,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伸出双手想要将映雪的手掰开了,但是映雪那只看起来纤弱无力的手却纹丝不动。

随着妖力的流失,天雷的身体开始剧烈变化:黑色的毛发不断从他裸露的身体皮肤上冒出来,粗壮的双手开始缩短,变成了一对短小的爪子,面部鼓出,在一阵扭曲之后变成了一张黑熊的面孔——

当天雷的身上不再涌出妖气时,它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只大黑熊的模样,口中发出的也是野兽的嚎叫。

将被打回原形的天雷高高地提起来重重地扔了出去,映雪一甩衣袖利落地转过身,冷然看了一眼沿着台阶滚下、早已摔昏过去的大黑熊,目光随即扫向那些追随着天雷的妖怪们。后者在她那近乎实质化的锐利视线注视下,纷纷跪下,垂下了头。

“从现在开始,这北方的雪原,就是我雪狐氏族的天下了!”说完,闪烁着凛凛神光的双眼就望向了冰殿之外,朝悬挂在半空中的耀眼光轮伸出了那只纤细的右手做出抓握的动作,仿佛要将它都掌握在手心中一样。

“臣服于我吧!雪原的妖怪们!”这一声如同滚滚雷声般的威严大喝,在海啸一般冲向四面八方的妖力推动之下,在外面的天空中反复炸响。

待到这君临的宣言完全消失在天边,无数个欢呼声汇聚起来组成的吼声像是回应一样在冰殿外面响起……

白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这漫无边际的雪原之中,凛冽的寒风犹如刀锋,就算是白都感觉自己的脸被那迎面刮来的雪片打得生疼。

当然,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寒冷、饥饿她都可以忍受,但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却让她的体力迅速流失。强烈的疲惫感不断袭来,她清楚地感受到因透支体力而引发的身体的虚弱。

她几次都想要放弃,直接这样倒在雪地里一觉睡下去。但是,使命让她无法就这样轻易认输。护卫全都留在后面拖延追兵,或许她永远都见不到他们了,但是正是这样,让她无法心安理得地停下脚步。

她要拼命地往前,找到援兵……

“白,你是影狼部落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也是下一代的首领!我现在要你承担起拯救族人的责任!向北逃,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找到雪狐氏族,告诉他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们一定会来的……”

脑中反复回荡着在逃出被火海吞没的部落前,身为部落首领的父亲对她说过的那番话,白不禁加快了脚步。

风越来越大,天色也越来越黑,但是遍地的积雪的反光晃得她眼晕。

“不行……不能在这里倒下……”脑子已经开始犯迷糊的白使劲儿在自己的舌尖上咬了一口,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忽然,白注意到了前方不远处两道黑色的身影,他们就像是标杆一样矗立在天边。

使劲儿摇了摇头——他没有看错,那是两个人影,而且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

白连忙加快了脚步,变成了踉踉跄跄的大步快跑,同时高高地举起手臂使劲儿地挥舞了起来。

她想喊,但是嗓子眼儿干得直冒烟,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踉跄的步伐终于因为体力的透支无法继续,白没有跑多远就失去平衡扑倒在了厚厚的雪地上,尽管她竭尽全力想要再次站起来,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成功。

眼皮越来越重,视野中的景象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他在那里,快点!”

积雪被踩下,发出一连串急促的“咯吱咯吱”声,在那单调的呼呼风声中各位清晰。没多久,两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她业已变得模糊的视野中。

“她受伤了……快带她回去!”一声惊呼之后其中一个身影弯下腰来,将她扶了起来。

“看样子她是影狼部落的人,南方一定发生了什么,你赶快去通知周围的哨探加强戒备……”

这是白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映雪悠闲地坐在本属于天雷的寒冰王座上,一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则托着腮。王座上的雪狐毛皮早已被收了起来,换上了一块厚实的熊皮。

注视着在冰殿内尽情狂欢的部下们,映雪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这其中不止有雪狐氏族的狐妖,更多的则臣服于她的其他妖怪部落。雪狐氏族的战士虽然因为饱经磨砺而强悍无匹,但是数量上的不足让她无法完全依靠本氏族的力量来消灭天雷以报百年之仇。如果没有宽容地接纳这些外族妖怪,雪狐氏族永远也无法击败天雷。而映雪也以自身强大的实力获得了他们共同的认可,成为了他们共同的效忠对象。

映雪成为了这里所有妖怪的新统治者,天雷已经不复存在,现在这座冰殿属于他们,映雪允许这些忠心的战士享受他们奋战得来的战果。

“姐姐在想什么?”就在映雪注视着自己那些部下们尽情狂欢的时候,一个温温软软的身体靠进了她的怀里。

暗自叹了一口气,映雪低下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美的容颜——正如她所料。

无论是长相还是那头晶莹的银色长发,乃至于身上的装扮都和映雪一模一样。不同的是,映雪总是保持着威严冷峻的模样,而她却显得更为活泼。她的名字叫做飞雪,是映雪的妹妹。

映雪抬起头重新望向下面那些狂欢中的妖怪们,没有说话。

“难道姐姐又在想那个人?”映雪的沉默让飞雪好一阵不快,赌气地撅起嘴,她干脆撒起娇来。

“姐姐真是的,那都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姐姐竟然还记得那么清楚……”飞雪脸上现出不快的神情,抬起胳膊勾住映雪的脖子,“明明都已经有我了,还天天想着那个只见了一次面的家伙。妹妹我可嫉妒死他了……”

映雪皱着眉摇了摇头。

飞雪口中的“那个人”,是一个曾在三百多年前救过她性命的人类——从外表来看他的确是个人类,现在想一想他身上的气息也不是妖怪的气息。映雪知道在遥远的南方生活着的人类中就有一些像妖怪一样拥有着奇异力量的人,想必那人就是其中之一了吧。只是人类寿命一向短暂,不像妖怪这样动辄就能活上上千年的时间,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健在。

“飞雪,我说过多少次了?”映雪深吸了一口气,低头凝视着腻在自己怀里的妹妹,近乎无奈地说道,“没有那位大人我那时就已经死了。”

飞雪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是的,我亲爱的姐姐!那个身份不明的家伙是救了你一命,但是难道你忘了他差点把我们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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