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磅礴,地上足足积了半尺厚的雨水,整个天地就如同已经淹没在一个宽广无涯的大湖中,伴随连续不断的阵阵巨大雷电轰鸣声,白色霹雷疯狂的透过厚厚的乌云,不停的从高空中落下,耀眼的闪光仿佛要把厚重的大地劈开,云层空隙中不断闪着白色的闪电,一道道的,空中遍布不规则的白色网状纹络,巨大的雨点冲刷着地面,雾蒙蒙的。吴广不禁想到:天高地厚,日月归临,雷鸣风吹,四时代谢,人在大自然面前何其渺小?就算以吴广的能耐也是只得听从命运的安排。
大雨,狂风,雷电,积水……
洗清了吴广的内心,飘忽了吴广的思绪。树下躲雨的众人相互依偎在一起,假装调侃、真诚鼓励、厉声训诫、无奈苦笑。吴广警告:“不要躲在树下,雷会劈下来的。”年轻的,年长的,农夫,渔民,陌生的,无助和绝望把大家联系在了一起,一个安慰的眼神,一些调侃的话语,仿佛是和大雨隔开的世外桃园般的一片净土。
吴广看着外面水的世界,正如苏东坡的词《定风波》般:“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阳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民夫们不知道这样的词,却在此刻如实的感受到了那种意境,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只是他们此刻却已无回去的可能。
回去,叛逃者,死!
前进,延期者,亦死!
一场骤然而至的磅礴大雨阻断了吴广等人的去路,眼看抵达渔阳的期限将近,众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因按照秦的酷律规定,凡所征戍边兵丁,不按时到达指定地点者,是要一律处斩的。当然,吴广并不怎么担心,因为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历史上本来就有这么一出。
吴广看了看天空,那远方又布满了愈来愈黑的彤云。云霾从每一个洞窟里爬出来,抬起怪大的脑袋,伸展细长的身体,迎风投出灰色的鬃毛,露出又大又脏的牙齿;云霾成群结队地汹涌过来了,仿佛是要将吴广等九百多人全都撕裂吞噬般。
“不好了,天公发怒,这是要我们都死啊!”一道因害怕而发抖的声音忽然在吴广身边轻轻响起。
“啊!快看那里!那是什么?”有人指着北方惊呼道。
吴广等人随着别人的指向望了过去。只见从北方来的云:黑而巨大,可又凌乱而褴褛,彼此层层重叠,枝节横生,如无数吹倒的树林,中有深邃的罅隙间隔,上面又仿佛散布着浅绿寒冰似的巨大条纹。这些彤云以狂野的力量奔涌前进,发出沉闷的呼啸,震人心魂。
“啊!快看那里!”
众人再次转向。只见从西方来的那些是缓缓推进的云:铅一般的颜色,巨大浮肿的形体,有的地方像火焰一样发出明晃晃的光亮;那些云朵一个挨一个地依次滚动,在长途跋涉中愈来愈坚决了,跟成群的不死鸟不无相似之处。传说,它们所过之处必然血流成河。
这次,吴广没有等别人的指示。她将视线投向了东方。那里,驶来的是扁平的铁锈色的蒸汽团块,千篇一律,十分单调,就像伤口斑斓滴血的一具具腐尸一样,叫人不敢正视。
还有从南方也飘来生气盎然的云朵,颜色黑中带红,叫人想起一块块的泥炭,外表上有条纹和斑点,虽然暗淡而没有生气,里边儿却好像躲藏着恶虫。也有云朵在高处浮游,仿佛是从熄灭了的苍白太阳里降落下来似的,它们或是形成朦胧暗淡的鬼火,或是杂呈着缤纷的色彩,好比行将熄灭的余烬一样。所有这些云霾都蜂拥前来,堆成崇山峻岭,把整个天空都淹没在翻腾着的浑浊的黑色洪流里了。
“天呐,这是要世界末日了吗?”有人绝望地嘶吼道,他的意志已经开始慢慢被脑海中的幻象所击溃了。
吴广收回正望向远处的视线,微微瞥了一眼说话之人,“是啊,如果我们不能按时赶到渔阳,那么我们全部都要死了!”吴广一边说着,一边往陈胜的方向瞥了一眼。奇怪的是,陈胜并没有表现出该有的绝望与担忧,而是一脸平静地望向远方。似乎感觉到吴广的视线正在观察自己,陈胜转过脸朝着吴广笑了笑。
吴广一愣,随即也是点头笑了笑。
雨可能还要下,两名将尉也是怕有什么危险,无奈之下只得叫过陈胜与吴广,“你们现在就带人找个可避雨的地方安营扎寨。等到洪水退了,前方路通了再出发!”
是夜,等到大家都熟睡的时候,吴广轻轻起身拍了拍旁边睡得正熟的的陈胜,然后朝外使了个眼色。陈胜一愣,满脸疑惑的跟着吴广走出了营地。
两人走了大概十几分钟,直到看不见营地的篝火了才停了下来。
“你带我来这是什么意思?”陈胜看着吴广,眼神咄咄逼人。
“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说这儿离渔阳还有上千里路程,怎么也不能按期抵达渔阳了,我们现在的处境,去也是送死,逃亡被抓回来也是死,与其都是死,还不如选择为国家而死,干一番大事业?”吴广也目光灼灼地看着陈胜。
“什么?难道你不想活了吗?竟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陈胜显得似乎很震惊。
“是,我是不想活了,可是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的话,那么等待我们的必然是死亡。所以我才要拼一把,你难道就想这么窝囊地死吗?”吴广劝诫道。
陈胜一阵沉默,“可是,我们反抗的话也只是徒劳啊,大秦帝国的江山可是固若金汤!”陈胜迟疑道。
吴广看到陈胜开始有点动摇,当即加把劲对时局进行了分析:“天下人已经苦于秦朝统治很久了,老百姓对秦王朝的苛捐赋税、募役刑罚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我听说二世皇帝胡亥是秦始皇的小儿子,他本不应继位,该继位的是长子扶苏。扶苏贤能,却被二世无故杀害了。还有一位名人叫项燕的,曾是楚国名将,战功卓著,又爱护士兵,很受人爱戴。现在老百姓并不知这两个人是生是死,我们何不以他们的名义号召天下人起来反抗秦朝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