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水教练
△于芬——中国跳水界的旗帜
于芬,中国体育界的一个旗帜性人物,在永远的拂晓里,守望着金色秋天的到来。
缘分
出生于湖北的于芬和跳水结缘很是偶然,她说:“1972年的夏天,我小学毕业,正准备升初中,有一天,湖北队的跳水主教练肖爱山来到我家,希望我去试试跳水,说先练一个月看看。”
于芬那个时候不会游泳,妈妈希望她去,一是去武汉可以训练学游泳,二是可以去外婆家。
这样,于芬跟着肖爱山到了武汉,一个月训练结束了,队里并不放于芬回去,而是从武汉直接到了外地训练。也就是说,于芬成为了一名专业运动员。训练是很累的,有一天,于芬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逃学到了外婆家里面。教练员只知道于芬外婆家大致的位置,一家家问,终于找到了于芬,再次把于芬带到了跳台上。
1975年进入国家跳水队,当时中国跳水正处于一个摸索阶段,与于芬同期的这批队员后来都成了中国跳水走向世界的铺路石。入国家队后于芬不到半年便获得全国冠军赛跳板亚军,然而,由于当时训练手段落后,一批很有前途的选手相继受伤,于芬也由于视网膜问题早早结束了运动员生涯。
在国家队受伤后的日子里,于芬对自己的选择感到迷茫。她看不到希望,在其他差不多大的队员开始出国比赛为国争光的时候,她甚至认为做运动员也许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受伤后国家队帮于芬联系了北二外或北体大读书,但当年年仅18岁的于芬却选择了走向执教之路,在自己的运动员生涯中没有站在世界跳水的最高领奖台是一种遗憾,在内心有一种潜在的动力,于是她选择回湖北当跳水教练。
武汉姑娘李青1984年在国家队集训了半年,回到湖北队后,于芬带着她练。
李青身体条件好,对水的感觉也好。因为家庭和特殊的成长经历,她是个个性很强的女孩。李青给于芬出了一个难题:怎么样和有个性的运动员配合。为此,于芬准备了3个笔记本,分别记录队员生理心理变化,生理和心理的变化和训练计划的配合,训练计划实施的情况和总结。
于芬和李青的对话经常是这样的:李青,我们这一段时间的目标是什么,你想不想这样做?如果我们的目标是共同的,我们要按照这个计划来执行,你觉得怎么样?如果这个计划不错,我们就一起做,有困难就一起来克服,你觉得如何?
李青获得1988年汉城奥运会女板亚军,于芬被评为高级教练,成为当时国内最年轻的高级教练。
伯乐
1987年,于芬到湖北省的业余体校挑选小队员,她一眼看中了一个小女孩,她站在最前面,个子很小,但是眼神十分饱满,她紧紧盯着于芬,以及于芬给小孩子们示范的动作上。这个孩子是伏明霞。当然,伏明霞也有欠缺的地方,膝盖头比较大,关节比较硬。不管怎么样,于芬挑中了伏明霞,开始长达13年的合作。
1990年,伏明霞在加拿大和美国的大奖赛上拿了冠军。1990年,友好运动会在美国西雅图举行,于芬带伏明霞比赛,当时在驻地吃饭,都是自助餐,伏明霞那个时候才11岁,她自己打了饭,并没有到于芬这一桌来吃,而是到邻桌上和一帮外国运动员边吃边聊。中国跳水队总教练徐益明对于芬说:“这个孩子不怯场,心态真不错。”这次运动会,伏明霞获得冠军,友好运动员是当时仅次于奥运会比赛,伏明霞成功地在世界面前亮相。
伏明霞虽然年纪小,心却细致,她告诉她妈妈,于教练喜欢红色。伏明霞的妈妈于是给于芬织了一件红色的毛衣。
这个时候,于芬准备出国读书深造,她也比较矛盾,一边是出国,一边是伏明霞,刚刚在世界上崭露头角,万一自己离开后,伏明霞成长不顺利怎么办?有一天,伏明霞冲进于芬房间,径直说:“于教练,你要是走的话,把我也带走。”于芬的防线崩溃了。
为了确保伏明霞能够在两年后的巴塞罗那奥运会上获得金牌,中国跳水队决定提高伏明霞的难度,1991年下半年于芬和伏明霞集中精神,提高难度,把转体翻腾两周半提升到3周半,冲击世界上最高的难度。所谓高屋建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抢占一个制高点。伏明霞虽然才12岁,但是知道奥运会的意义,和于芬配合得非常好,从早练到晚,向着大目标前进。
1992年年初,于芬带着伏明霞参加了在德国的比赛,奥运会马上来临,需要和欧洲的选手对抗,何况这届奥运会本身就是在欧洲的西班牙举行。由于裁判压分,伏明霞输了,她流下了委屈的泪水。于芬倒还平静,她这样问伏明霞:“为什么裁判压你的分?说明你技术还要提高,如果很完美了,裁判没有下手的机会。”伏明霞点头,认可教练的说法。
1992年巴赛罗那奥运会的跳水比赛,是在室外进行,中国队在国内适应场地,远赴三亚,奥运会女子十米台跳水的时间在北京时间中午1点钟进行,于芬和伏明霞在三亚最热的时间中午进行训练。阳光不是洒在人身上,是灼热,每天下水训练前,于芬都要求队员涂上厚厚的防晒霜。实在是太热了,队员们都晒脱了皮,于芬至今都对阳光过敏。这就是体育。
有了这样的备战,伏明霞在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上,夺得女子十米台的冠军,高出第二名50多分。
于芬至今还在感叹:“一个年轻的选手要冲击奥运,他必须比已经成名的选手付出更多,要展示更多的能力,这样,裁判才会认可你。伏明霞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
1992年的于芬和伏明霞成功后,她们定下了更高的目标,只是在执行的过程中,总会碰到一些情况。
从前在训练中,伏明霞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会哭。现在她是奥运会冠军了,是个英雄了,于是,哭的时候少了,强硬的时候多了。她会直接说:“我不练了。”于芬干着急,也没有办法。甚至有一次,伏明霞直接把包一背,走人。于芬对此也可以理解,毕竟她从前做运动员时,也曾经逃过学,逃到外婆家里面去了。
终于到了这样一天,于芬要伏明霞训练池边跳,教练员给了指令,伏明霞就是不听,并且用锋利的话来顶嘴,态度是于芬从来没有见过的傲慢,于芬气急了,伸手打了伏明霞一巴掌。于芬很少打骂队员,这一次出手,而且出手之重,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过,伏明霞就是伏明霞,当国家体育总局的副局长问伏明霞,于芬打她的事情。伏明霞说,她自己也不好,她当时顶嘴了。
在这段时间里,伏明霞最难受的事情,来自郭晶晶这些小队员的挑战,她对于芬说:“我怎么能和这些小孩子一争高下,你老是用她们来压我,我真烦。”
在国家队,教练员和运动员的任务就是出成绩,出不了成绩,你什么都不是。只能面对竞争,这没有办法。
1996年奥运会,于芬顶着压力,坚持给伏明霞报板台两项,然后她带着伏明霞、郭晶晶一起参加了奥运会。伏明霞获得了空前的成功,郭晶晶在这届奥运会,只能说是兵败亚特兰大。
1996年奥运会结束后,于芬离开中国国家队,同时也离开了湖北省体委,到了清华大学,组建清华跳水队。伏明霞在退役之后,于1998年5月,找到于芬,在清华跳水队复出,开始训练。
如果于芬和伏明霞关系不好,伏明霞复出的时候,不可能会找于芬,她尽可以找到任何一位她看得上的教练,谁不愿意带她这样的超天才运动员呢。可惜在以后,有些人竟然用于芬和伏明霞关系不好,来做文章。
委屈
伏明霞复出后,加入清华跳水队,不仅对她个人是桩好事,对清华跳水队而言,也极有好处。不仅加强了清华跳水队的实力,在精神上,也起到了极大的鼓舞作用。
1999年,伏明霞在山东济南参加全国冠军赛,清华大学的团委书记杨越去打前站。于芬和伏明霞到达时,一切手续和房间都准备好了,教练员和运动员要做的就是专心比赛。
清华大学跳水队已经组建了3年,跳水队是清华的宠儿,伏明霞则是这支队中的公主。但是,问题来了,在于芬付出了很多之后,于芬带着伏明霞进国家队一事,一直有阴影。清华大学为此专门到游泳管理中心和国家队进行沟通,但是游泳管理中心和国家队的说法,却出现反复和暧昧。先是说于芬可以带伏明霞回国家队,但是不能带双人。奥运会女子跳板的双人是伏明霞和郭晶晶,郭晶晶从前也是于芬的队员啊,且是于芬把郭晶晶招进国家队的。
于芬做出了退让,同意只带伏明霞的单人项目。问题是于芬退让了,那边的情况又来了,伏明霞可以进国家队,于芬却不能。于芬作为伏明霞十多年的教练,现在不能和伏明霞一起进入国家队。
这个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说不通的事情,在彼时的中国,发生了。伏明霞很为难,她希望于芬和她一起去,但是,她不能决定这一切。而于芬这方面,她很希望和伏明霞一起去,但是,国家队拒绝了。于芬感到很困惑,为什么她不能去国家队呢?!
于芬没有办法,为了宽伏明霞的心,这样对她说:“你先去,至于我这里,看看情况再说。”
如果仅仅只是于芬去不了国家队,这还可以保留在这样一个层面上……你有本事,但是我们可以不用你。以后的发生的事情,则超出了这个层面,借助媒体,种种说法不胫而走,说是于芬和伏明霞不和,是于芬的问题,毕竟于芬是老师,伏明霞只是她的学生。老师的人品不好,脾气不好。
到底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呢,2000年,伏明霞在悉尼比赛时,笔者专程到伏明霞家里看她的决赛,伏家人均这样对笔者说:“其实,还是于芬带要好一些。”
当然,这是后话。于芬虽然感觉到万分委屈,但是,她还是吞下了这一江的苦水。于芬为什么要吞呢?
为了……
于芬吞下了常人难以吞下的一江苦水,就是为了清华大学跳水队,清华大学跳水队成立之初,得到了国家游泳管理中心的支持,1998年3月,中国游泳管理中心的主任和副主任到了清华,和清华大学讨论清华大学跳水队运动员参赛的问题,游泳管理中心同意清华大学跳水队的队员可以双重注册,也就是,运动员既可以代表清华大学,又可以代表各省市比赛。以后游泳中心又正式发文,同时,游泳中心还批准清华大学跳水队可以单独组队参加全国的比赛。
这个政策赋予了清华大学跳水队的新生,即使在那个时候的中国,对于孩子们而言,仅仅以一个运动员的身份,在退役后,无法在社会谋生,如果又是运动员,又能够从中国的最高学府清华大学毕业,至少可以在结束运动生涯后,在社会上找到生存之地。
2000年奥运会,伏明霞获得了女子三米跳板的金牌,清华大学跳水队,达到了它的辉煌。
但是一年后,问题就来了,在清华跳水队,于芬潜心培养出劳丽诗、周吕鑫、王鑫、林跃等一大批优秀苗子。2001年,国家体育总局游泳运动管理中心突然下文,不允许运动员双重注册,这意味着清华跳水队队员不能代表地方参加全国大赛。这一规定直接导致了“清华跳水队队员接二连三出走事件”,个别队员甚至采取不辞而别的极端方式。
在这个时候,回想于芬为了伏明霞能够参加悉尼奥运会,所吞的一江苦水,真是让人感叹。
回归
在取消双注册以后,清华大学跳水队的光环一天比一天暗淡,时间过了7年,到了2008年北京奥运会,于芬向国家体育总局提出申请,她希望能够为北京奥运会出力。
从事30多年体育工作,当了20多年教练,经历了5届奥运会,于芬一直都在一线为中国的跳水事业忙碌着。现在国家队备战北京奥运会的队员中有5个是她的学生,他们担负着男子跳台、女子跳板、女子跳台3个项目6枚金牌的重任,这么多年的执教经验,让她有这个自信能为中国跳水做更多的事情。跳水这么多年来已经成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从来没有离开过,而且一直在努力,于芬一直认为在北京奥运会能为中国跳水尽一点力是她的使命。
在国家队执教10年,从1996年离开之后依然在一线带队员,在清华,环境肯定是更自由了,没有人对于芬有那么高标准的要求,但从训练环节来说,她对队员的要求很高,一直保持着很高的水准。尽管离开国家队这么多年了,但国家队的训练模式依旧很熟悉。2008年北京奥运会,对体育工作者来说,是一种责任,作为一个比较专业的技术人员,于芬希望可以在奥运会前的最后冲刺阶段发挥特长,为中国跳水助一臂之力。在清华带队员并不是放弃国家队,在清华的这几年,于芬还在研究新的训练方法,研究体教结合的模式,也希望能通过北京奥运会来验证,使得体教结合的尝试过程变得完整。于芬就是要用自己的经验制造最好的“奔驰车”,这其中有科研的力量,有经验的积累、思想的指导,还有各个环节的配合。而这几批奥运备战的重点运动员中都有于芬的队员,因此,她对自己的训练方法很有把握。
作为一个跳水工作者,于芬很感谢国家这么多年的培养,“于芬”这个名字如果用另一个方式诠释的话,应该等于“国家用几十年的时间花费无数财力和物力培养出来的资源”,所以,于芬觉得有责任为国家做更多的事情。现在想为北京奥运做更多的事情,所有的阻力都不会影响于芬的决心。人的一生都是在不断选择的,以前曾为出国还是在国内发展做过选择,后来还是选择留下了;接着探索体教结合的路子,开始也没有头绪,之后有了和清华大学的合作。如果一个人有追求,他就不会安于现状,奋斗的过程本身就体现了一个人的意志品质。这么多年来,她都是积极地面对环境,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路,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于芬相信,历史有时候会给特殊的人特殊的使命,尽管差距还很大,但只要一直努力,不管在哪儿做跳水事业,都会完成好使命。
奖金
如果说,2000年,国家跳水队以一种怪模怪样的方式拒绝了于芬,在2008年,则是非常冠冕堂皇地拒绝了她。
2008年1月25日国家游泳管理中心通过网站发表的声明,提出四点理由婉拒于芬:“现有教练队伍结构合理,完全满足备战要求”、“调整要从大局出发,以国家队需求为前提”、“跳水队实行队委会领导下的领队负责制”以及“中国跳水国家队渴望社会的理解和支持”。此举被外界理解为在国家体育总局未表态前游泳中心“先斩后奏”。
2008年1月30日,于芬反映跳水队领队贪污其奖金问题的举报信。在备战奥运的关键时期,原本不宜兴师动众地进行调查,但是考虑到于芬是署名举报,并且游泳中心也希望把问题讲清楚。经监察局协调,游泳中心组织人员就于芬举报信中提及的7名运动员18笔奖金发放情况逐一进行了核查。期间翻阅了有关财务资料,除于芬自己领取的奖金外,其他奖金由5人代为领取。核查结果表明,奖金发放手续清楚、完备,不存在谁个人侵占于芬奖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