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一袭裙衫，一瀑长发。张小凡眼前一阵恍惚。
“瑶儿。”张小凡喃喃道。
“嗯？你说什么？”小愚望向张小凡。
“额……”张小凡正然失神，被小愚一问竟一时凝噎，“没…没有。”
看着不远处收拾衣服的小愚。虽然可以肯定是女子无疑。但刚刚的‘七尺男儿’却变成了眼前这个只有五六岁的女孩。这等易容的手段是何等惊世骇俗。若不是小灰，若不是小愚偶尔显露的女孩天性和声线中隐约的清脆，饶是他也很难看出多少端倪。
粉面、朱唇，俏皮的刘海。漆黑灵动的眼睛。还有一袭水绿色的裙衫。
微风乍起，
金铃清脆。
小凡你看，这朵花漂亮么？
小凡……
泪水滴落。
“你哭了？”
小愚走到张小凡跟前，“小愚惹你生气了？”
张小凡不语，小愚眼圈一红，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你是不要小愚了么？”
张小凡抱过小愚，“傻丫头，我会保护好你的，一定！”
回过神来，一只小手伸在面前。“我吃不下了。”
看着被咬了一小口的包子，张小凡欣然一笑接了过来。
吃喝已毕，张小凡点手唤过伙计，“要一间房，最好是临街的。”
“好嘞，您楼上请。”
屋子陈设简单，但颇为干净。推开窗户稍稍侧身便能看到烟雨楼门前的车水马龙。
张小凡转身对小愚道，“你在这里待一会我去去就来。”
小愚从床上爬下来，“我不。”
“小愚。”
“就不！我也要去。”
“我要去那里。”张小凡一指烟雨楼，“你也要去？”
小愚一脸坏笑的看着张小凡，“大白天你就想找漂亮姐姐了？”
张小凡嘴角抽动了两下，心中暗道，“这是个六岁的孩子？还是说自己已经迂腐到这般地步了。”
张小凡也不解释，转身欲走。小愚却是张开双臂，“抱！”
张小凡好似想起了什么，“你真的要去？”
“嗯。”
“那你帮我画个妆吧。”
“你是要画个偏偏公子，还是个丑八怪？”
张小凡心中一动，“你看着画呗！不过我要是被里面的漂亮姐姐带走了，可就不要你了。”
于是小愚看向烟雨楼的目光满是怨恨，“谁要是敢，我就弄死她。”
张小凡毫不怀疑这小丫头的手段，旁的不说，闲极无聊的时候小愚的一手飞针堪称出神入化！
一个时辰之后，一个靛脸朱眉的凶恶汉子走出客栈。抱着一个孩子径直向烟雨楼走去，身后还跟着一只醉醺醺的猴子。
烟雨楼前宾客迎门，莺声燕语。张小凡这一行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爷，您来了。”
两个姑娘迎上来。身姿妙曼，粉面含春。
“呦！”其中一个看见张小凡怀中的小愚，调笑道，“这是我们楼里哪位姑娘的？大爷可真厉害！”
张小凡眉头一皱，抽回被一个姑娘挽住的手，“让开。”
“呦，大爷看不上我们姐妹？”说罢嬉笑着将整个身子靠了上去。
张小凡侧身避开，袍袖一抖。身前两个姑娘踉跄着退后几步。其中一个磕在了一方茶几上，一声惊呼。
立时，闯出五六个彪形大汉，人群一阵骚乱。为首一人道，“客人，请您注意分寸！”
张小凡并不发话径直向楼梯走去，两名大汉伸手阻拦，却被一股气劲震了开去。为首的大汉脸色一变，伸手在腰间抽出一柄软剑。
张小凡周身气息一冷，“让开。”
大汉身躯一震，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张小凡侧身绕过大汉，登上楼梯。身后大汉呆立在楼口。
楼上一间房內，黑影一动。却被拦下，“我去。”
“长……”黑影还未开口，屋中便只剩她一人了。
张小凡刚登上五六级楼梯，但见莲步轻移，红衣飘飘。
“贵客临门，红娘有失远迎。”说罢飘飘万福，荡起一阵香风。
张小凡微微欠身，“客气。”
红娘一笑，“请。”
一时间楼內，鸦雀无声。半天才有人小声问了一句，“刚才那是什么人？红老板居然亲自迎接？！”
“谁知道。”
“听说帝都业亲王犒赏边关曾闻名而来，豪掷万金。都不曾得见红老板一面。”
“切！那等过气的亲王怎入的了红老板的法眼。再说，烟雨楼最不缺的就是钱！”
“那是，那是。”
一时间，红娘现身一事，为客人津津乐道，以至于张小凡也被众人诸般猜测。
径直走上四楼，推开走廊尽头一间屋门。满眼尽是红色的帐幔，一张圆桌，四个绣墩，靠窗的位置有一道屏风。再就是一根很是突兀的四人和抱的石柱。上面悬挂着不少名人字画。
红娘带上屋门，在张小凡对面坐下，伸手倒了一杯茶，递给张小凡，“公子请。”
“我要。”张小凡端起茶杯，怀中的小愚直接伸手抢了过去。
张小凡拍拍小愚，将她放下。这才对红娘说到，“我有一事相询。”
红娘一笑，“奴家自十年前见公子一面便念念不忘，今日公子以这般相貌见我却是为何？”
张小凡心中一凛，如今这张面孔饶是他自己也看不出丝毫破绽，就连声线也做了掩饰。这女人竟一语道破！
红娘看似随意的说到，“公子的猴子还是这般精神呢！”
张小凡摇头苦笑，看看正绕着柱子转圈的小灰，“失礼了。”
红娘摆摆手，转头道，“去叫阿三来。”
屏风后转出一道黑影转身出去，正是先前屋中的黑衣女子。
直到女子转身出去，张小凡才收回目光。红娘道，“怎么？”
张小凡一笑，“这十年她没有荒废。”
时间不大，墨儿推门进来，身后跟着的正是先前那个为首的大汉。
“阿三，怠慢贵客当如何？”
红娘淡淡的说到，大汉却是噤若寒蝉，跪伏在地。
笃！
一道寒光闪过，一把匕首插在阿三身前的地板上。
“需要我动手么？”
阿三身躯一震，取过匕首从左手小指划过，血光崩溅。
张小凡微微皱眉，对于大汉这实在是无妄之灾。若换作别人大汉的作为便是本分，如此邀买人心的手段，已然见得多了。
“这是何必。”
“怠慢贵客，理当如此。若是坏了规矩，我这烟雨楼恐怕要喝西北风了。”
张小凡看看跪在一旁的大汉，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点手唤道，“拿去吧。”
大汉看向红娘不敢有其他动作，小愚突然开口道，“真是浪费。”
张小凡一愣，小愚直接走到阿三跟前，“手伸出来。”
见阿三又看向红娘，小愚一把抓过阿三的左手，“你看她做什么？手又不是她的。”
银针刺入，瞬间便止住了血。取过断指对上，撒了些绿色的粉末。断指处呲呲啦啦冒出细小的血沫，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结痂。
小愚忽转身对张小凡道，“包袱没有拿么？”
张小凡双手一摊，“丢在客栈了。”
小愚也不多问，在阿三的身上扯下一根布条，将断指扎好。“就这样吧，左手不要用力，一个月就差不多了。”
说完将手上的血在阿三的衣服上蹭了蹭，走到张小凡面前一伸手，“拿来。”
“什么？”张小凡一愣。
“刚才你要给他的药啊。”
“你要来做什么？”
“反正你是要给他的，现在我把他治好了，难道不应该给我？”
“是。”张小凡笑着取出一个瓷瓶，“都给你。”
红娘仔细打量着小愚，“真是个漂亮姑娘。”
小愚哼了一声，坐在了张小凡腿上。红娘也不在意。冲阿三道，“下去吧。”
转而看向张小凡，“不知公子要问何事？”
张小凡用手蘸了茶水，在桌上写到，‘生死簿！’
红娘眉梢一挑，“哦！如此请公子楼上一叙。”
红娘走到石柱前，伸手扯了扯一幅牡丹图画轴，整张画瞬间卷了上去。现出一个孔洞。红娘伸手拔下头上的金钗，一瀑青丝披散下来。
金钗转动，屋子微微振动。销弦转动之声。石柱现出一个仅容一人侧身而入的暗门。
红娘取过一支烛台，当先走了进去。张小凡随后起身。小愚紧紧抓住张小凡的袖子，略略有些紧张。张小凡抱起小愚，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楼梯盘旋而上，直接登顶。正中一盏琉璃灯，上嵌明珠九颗熠熠生辉。
“夜琉璃？”
“公子好眼力。”
“红老板当真神通广大。”
“公子说笑了，公子方才所问之事非万金可买。”
张小凡一笑，“红老板若是要钱，张某恐怕要转身走人了。”
“呵呵。”红娘一笑。“如此有三个条件，看公子如何取舍？”
“请讲。”
“一！”红娘伸出一根手指，“公子是世间唯一修习五卷天书之人，公子将于滴血洞和天音寺那两卷抄录一份与我便可。”
“二嘛……”红娘撇了一眼张小凡继续说道，“便是诛仙剑。”
张小凡眉头一皱，“三是什么？”
“怎么？这两条于公子而言易如反掌，小女子以为第三条不说也罢。”
张小凡心思急转，眼前这女人手段通天，诛仙剑倒也罢了。只是天书，世人皆知留有五卷，凡有得者决计不会外传。
饶是当初鬼王宗得之两卷，得见之人也不过一手之数。天音寺无字玉壁寺中僧人只以为天罚降世，知其原委只有了了数人。这女人竟如此笃定！
张小凡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朦胧间也掩不住绝世的姿容。红娘亦看着张小凡，嘴角始终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还是说说第三条吧。”张小凡略略沉吟开口道。
红娘眼中失望之色一闪即逝，“好。”说话间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放在桌上向前一推，“半年为限期，要这二十三人的性命！”
“这一次人不少啊！”
“公子要的东西可不止这个价。”
“呵呵。”张小凡一笑，“以何为凭？我总不能挂着二十三颗人头来见吧。”
“不用，公子说杀便是杀了。”
“哦？谢红老板信任。”
“如此说，公子是应下第三条了？”
“不忙。”张小凡一摆手，“总要看上一看，不然上面若是有我的名字该如何是好。”
“呵呵。”红娘一阵轻笑，“公子说笑了。”
展开信纸，张小凡紧锁眉头，面色阴沉。纸上字体娟秀，不但有二十三人的名字，还有性格、家世、喜好，甚至是日常作息的详细介绍。且无一不是朝中权贵或是富贾巨商。随便挑出一人都是跺一脚颤三颤的人物。
看罢，张小凡将纸推了回去。红娘一愣，“怎么？公子……”
张小凡抬头看向红娘，“此事还望另请高明。若是红老板还有其他条件尽可说来听听。”
红娘面带惋惜，“别的条件与公子所求之物相去甚远，公子不再考虑一二？”
张小凡摇摇头，“门中规矩，凡山上之人不可擅入朝堂，不可祸乱朝纲，不可干预国法政事。此事恕难从命！”
“也罢。”红娘轻叹一声，“即使如此今日红娘与公子所言切不可外传。”
“理当如此。”
张小凡拱手告辞，红娘起身相送。回到先前的屋中，张小凡推开一扇窗。下面是一条僻静的巷子，一跃而下。
身后想起红娘的声音，“公子所求之物就在烟雨楼，若是公子改变了主意可以随时来找我。”
悄然落地，张小凡回身望去，红娘就站在窗前，“多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