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问诊座位的是他们的首领,也是驻守在这沧镜边界莫家军的一位将领、莫一潜的得力副将聂铭恩。
“聂将军,洪妙来晚,不知是来瞧病,还是来抓药?”甘如饴拱手问,声音已经因为刚才那一粒的药丸变得如同男子一般的暗沉低哑,“看您脸色,像是最近虚火上升,不如洪某开贴药,跟您降降?”
“哼,我这不是虚火,是实打实的要发火,而且始作俑者就是你洪老板。”聂铭恩冲甘如饴大声吼道,看得出是一肚子怒气。
“洪某何德何能,让聂将军气急败坏如此,本人愚钝,还请明示。”
“你少装蒜。”聂铭恩站起来,狠狠一拍前柜,只听“咔嚓”一声,柜台那处塌了下去。“我问你,为什么要向兰羌国的畜生提供药材?”
“哦,这个嘛。”甘如饴慢慢回答,“我是个商人,我自己的铺子,自己的药材,想要卖给谁也用不着将军您来过问吧。”
“洪妙,您这钱也赚的也够多了,尤其有了我们莫家军这个大客户,也得了莫将军不少好处,现在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就忘了自己是沧镜人,居然跟敌国做起了生意,洪老板你还要这张脸么?”
“聂将军,先消消气。”甘如饴还是不紧不慢地说,“正所谓医者父母心,众生皆平等,沧镜人、兰羌人在洪妙眼中并无分别,更何况我只是个唯利是图、一身铜臭的商人,并无多么高尚的情操,您也不用这么高看我。”
“你……”聂铭恩气结,“哼,什么医者父母,若是对方是杀你老子娘的仇敌,你还会救他们?我们军中千千万万将士出生入死,奋勇杀敌,没指望你能感同身受,但是你明知药材短缺还提供给他们,去救那些狗娘养的兰羌畜生,卖国求荣。”
“卖国?聂将军真是过奖了,我哪有那本事?”甘如饴仍然是不冷不热地说。
“洪妙,别以为有两个臭钱你就嚣张,别忘了你这家底儿是怎么来的。饮水思源这话你还应该懂吧,你这妙洪堂现在还是在沧镜的地盘做生意,小心哪天惹急了我们莫家军,直接砸了你铺子!”
“唉呀,洪某正愁这乱世之中生意真是难做,卖得这家,却卖不得那家,既然如此,洪妙就都不卖,卷铺盖走人好了。”
“走人?哼哼,这次是莫将军说了下不为例,不然,你吃不了兜着走。”聂铭恩对甘如饴软硬不吃的态度显然大为光火。
“哦,这样啊,那让你们莫将军再另找其他的药物供应的商家,回头跟莫将军知会一声,说买卖不成情谊在,毕竟咱们也是老朋友了。”甘如饴也不吃他那套,反将一军。
“洪妙,这次是莫将军下令,只是让警告你一声,但不能为难你,要是再有下次,即使是违抗军令,我也要带着一帮兄弟们端了你这窝。走!”说完,领着手下的兵士陆续离开了妙洪堂,而那些士卒们显然是有着上司的命令,不能也不敢对甘如饴轻举妄动,但是临走对着甘如饴的目光,活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甘如饴好不容易等着他们都走出门,重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叫道:“六子,赶紧关了大门。”随后又低声抱怨了一句,“半天的生意没的做,还得花钱修柜台,这群臭当兵的,小心老子下次给他们掺泻药。”
六福不敢耽搁,赶紧照着甘如饴吩咐去办,刚要阀上门闩,忽然觉得一股子气流顶了过来,自己居然站不稳,向后退了几步,只听“吱扭”一声,门缝豁然敞开了些,一抹白影悄然掠如,身姿绰约,眸转流光,正是封如沐。
甘如饴面上一喜,神采立刻飞扬,正要起身,只见封如沐面色阴沉,双掌轻轻击了击,冷笑道:“好一个宁安第一药商洪妙,不管我沧镜边关安危,利欲熏心,冷漠无情;面对着聂副将的责难又临危不惧,大耍泼皮无赖,刚才一幕真是精彩,精彩!”
甘如饴一愣,眼珠一转,随后也冷冷笑道:“封姑娘过奖,只是听闻羽门中人不可偷窃,堂堂白隼居然做了梁上君子,硬是不把门规放在眼里,本人佩服,佩服!”
这回轮到封如沐一愣:“你这的钱管的这么紧,还有就是些破药罐子,有什么好偷的?”
“偷听了别人的对话呀!听壁角也算是一窃!”甘如饴小嘴一噘,颇有嗔怪之意。
二人一番斗嘴胡闹后,对视了半晌,哈哈笑了起来。
“怎么样,无地自容,便还是得到我妙洪堂来苟且偷生吧。”甘如饴打量着封如沐。
“小红,你这臭词滥用的习惯还不改?”封如沐走近她,屈起食指蹭了蹭甘如饴的面皮,“怎么说也是边陲第一暴发户,怎么弄成了这鬼样子,就算是乔装吧,也不搞得英俊气派些,你这张脸走在人群里简直就是路人甲乙丙,大街上一天能见百八十个,真不像你的一贯作风。”
“没办法,真面目连上了两次逮捕令,额上又有个劳什子印章,再加上过于美丽惊艳,实在引人注目,只能用这张臭皮囊来避事端。”甘如饴煞有介事摇头长叹。
封如沐哈哈笑道:“倒是越来越得师父自大的真传了。”
甘如饴得意:“那当然,学艺就要学全学精。我肚子饿了,马上开饭,咱们俩得好好大吃二喝一顿,六子!准备酒肉饭菜,我要与师姐好好乐上一乐!”
后院厨房,封如沐在一边烧着火做着饭,一边对着屋外正在对着刚刚端上的一盘菜大快朵颐的甘如沐啐道:
“死丫头,就知道你没那么贴心,还说准备了‘酒肉饭菜’,你就整个一‘酒囊饭袋’!除了酒还算现成,其他原来都是些没加工的材料,菜是刚从地里摘的,肉是刚从街上割的,饭是缸里的米,居然还好意思装成一副大摆筵席的模样!”
甘如饴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师姐何出此言?小红此时享受着美味佳肴,自然是畅快无比,而你现在厨房里挥刀弄锅,又岂非乐在其中?
封如沐一个洋葱丢了出去,不偏不倚砸到了甘如饴的后脑勺,“少废话,赶紧剥了!还有,把你那身臭皮囊也剥了,收起那副公鸭嗓子,听着阴阳怪气的。”
“哎呦!”甘如饴向后一摸,接下洋葱,一瞬间眼泪汪汪,扯着嗓子大叫道,“六子——替我剥个洋葱唻!我的眼睛辣的受不了!”
“来了来了!”六福赶紧接过甘如饴手中的洋葱,乖乖剥了起来。
小红这个活宝!封如沐看着这一幕,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