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东和刘志丹拥抱在陕北高原
毛泽东与张国焘却在巴西分庭抗礼
当毛泽东和张国焘的电报频繁往来于巴西和阿坝上空，“北上”“南下”之争进入白热化阶段时。红二十五军在切断西兰公路一个月后，靠一群羊充饥走到了陕北。张国焘再次拒绝牙弄北上指令，密令陈昌浩“彻底开展党内斗争”，毛泽东召开紧急会议，中央纵队率部一、三军团夜出巴西。分手时，毛泽东预言一年后我们还会会合的。
站在历史的天空下
包座战役尚未结束，毛泽东和张国焘的电报就频繁地穿梭于巴西和阿坝上空，从9月1日到9日，关于“北上”和“南下”问题激烈争论，已从中央政治局内部扩展到了红军总司令部和前敌总指挥部，一场事关红军命运和前途的斗争，已经处在了一触即发的关键性阶段。
张国焘从按兵阿坝不动，到借口葛曲河涨水，将左路军重新撤回，拒不执行中央的北进决定。身处巴西的毛泽东还在耐心地做着他的工作，耐心地等着他的回心转意……
而此时，转战在甘陕边界附近的红二十五军，却有点支撑不住了。自从他们8月1日进入甘肃境内以来，一个多月的长途奔袭，连续作战，在截断西兰公路20多天，拖住20倍于自己的敌人，使其无力南下堵截中央红军的同时，自己也陷入了人困马乏的境地。特别是四坡村战斗和板桥之战后，部队伤亡很大，几乎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红二十五军在撤出板桥镇以后，为了迅速摆脱马家军的追击，在庆（阳）延（安）公路两侧的山岭之间，一边与马家军骑兵团周旋，一边翻山快速前进，拖得马家军精疲力竭。当晚二十五军主力于甘湫川口宿营，徐海东命令后卫部队在山头点燃篝火，吹响军号，召唤失散的战士归队，但是，除军部医院十几人归队外，大部分在战斗中走散的战士没有赶上来。随后几天中，每天都有三三两两的士兵，在当地老乡的帮助下，陆续追上了部队。
连续几天，在板桥战斗中，受到重创的敌骑兵部队，一直尾随红二十五军，虽多次寻机袭击我后卫部队。几次小型战斗中，红二十五军后卫部队和敌军都有零星伤亡。
9月6日，当担负后卫任务的红二二五团行至今合水县杨坪西北附近的黄草崾岘时，敌骑兵一小股部队再次追来，被我后卫部队很快打退，但是，这次小型战斗中，红二二五团继任团长张成毅同志身负重伤，不幸牺牲。
从板桥到杨坪，仅仅两天的转战中，红二十五军二二五团就先后牺牲了两任团长。由此可见当年的战斗是何等残酷、激烈。
此后，红二十五军翻过木瓜岭，进入华池境内。沿着陕甘边界的崇山峻岭，一路北上。但是由于这一带地处黄土高原腹地，地瘠民贫、人烟稀少，红军一路无粮可筹，加上山路崎岖，战事频繁，全军上下几乎全是饥饿不堪、步履艰难。从黄草崾岘战斗之后，红二十五军全军断粮，官兵饥不可支。二二三、二二五两个团的领导下令，除给通信班留下几匹战马供通信员传达命令外，杀掉所有领导干部的坐骑，为战士果腹充饥。但是仅靠杀掉几匹战马，根本解决不了全军近4000人的吃饭问题。
到9月5日，红二十五军全军部队大都断粮断炊60小时以上。
走在今天的大地上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一群羊救了二十五军。
今天，当我们踏上这片土地，沿着红二十五军当年北进的路线，行走在陕甘边界附近的村村寨寨，寻找红军的足迹时，从合水到华池，再到陕北境内，几乎每到一地都能听到一群羊救了二十五军的故事。
下面的文字，是我将甘肃、陕西两省交界处三个县的领导和群众对这个故事的讲述，综合整理出的一个新版本：
就在部队寸步难行的时候，恰遇一个赶羊的商贩经过红军隐蔽路过的山沟，程子华和徐海东当即下令，将老百姓的羊群全部如数买下，就地组织部队杀羊就餐。据刘华清、钱信忠等人的回忆，当几个商人赶着羊群进到沟里后，发现漫山遍野都是部队，他们认为是遇上国民党的马家军了，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等红军管军需的干部来找他们商量买羊的事时，其中一个商人赶紧拿出当地国民党政府给他们开的证明，说是做买卖的生意人，这些羊是替国民党的官员赶到合水去卖的。一听他们是替国民党做事的生意人，军需官当即下令要没收他们的羊。正在行军的战士听到后，一齐高呼着口号就向羊群里冲。有的说，“没想到，我们和国民党打了一路，他们还给送羊吃”；有的说，“我们让国民党的骑兵追赶成了这样，他们还替国民党办事，干脆就地处决算了。”说着，附近的几个战士就动手要捆那几个替国民党做买卖的商人。
这时，有个年纪大点的商人就问正在捆绑自己的战士：“你们不是国民党的部队？”战士就骂他：“你才是国民党的部队呢。”听说眼前的军人不是国民党的兵，商人顿时胆子就大起来了。说：“那你们肯定是刘志丹的红军了。”当跟前的一位干部告诉他：“我们是红军，但不是刘志丹的红军，是徐海东的红军。不过和刘志丹的红军一样都是穷人的队伍。”商人忙说：“误会了，误会了。我这里有苏区政府开的路条。”说着他就从怀里掏出了陕甘边区苏维埃政府的路条。商人告诉周围的战士，说他们是陕甘边区那边来的，这群羊是边区政府托他们赶到白区来卖的。准备卖掉羊后，再给边区政府买布回来。商人还告诉二十五军的战士，陕北那边刘志丹正在扩红，没布做军衣，就托他们用羊换回白布染了做军装。
军需官一时闹不清真假，就请示徐海东怎么办？徐海东说：“你管他真假呢？人家是商人，我们是买羊，不是抢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别忘了，准备现大洋吧。”徐海东就问商人这群羊大约值多少钱？商人说：买好了能值420块银元。“徐海东冲军需官说：”还愣什么？给这几位老乡500块现大洋，这群羊全部归我们了。”
几位商人谢过徐海东后，又帮着部队杀起羊来。
战士们听说副军长买了一群羊，全都高兴地从四面八方拥了过来。在几位商人的帮助下，高高兴兴宰起了羊。没有盐，锅也少。部队就用脸盆煮，有的干脆把羊肉切成了薄片片放在石板上烤，有的则拿着羊腿在火上烧，最后连羊皮都烤着吃了……
事隔若干年后，当时“连羊皮都烤着吃了”的营政委（教导员）刘震被授予上将军衔之后，在跟他的部下谈起这件事后说：“那羊可真好吃。杀了羊连锅都没有，盐也没有，煮的、烧的、烤的全都半生不熟，撕都撕不下来，有的还流着血，但没有一个人说不好吃。我那营里当时有好几个人从来不吃羊肉，说羊肉太膻。可那次不行了，连骨头都砸开啃了个遍。说句难听的话，狗都啃不了那么干净。300多只羊，3700多饿了快三天的人，除了羊毛咽不下去，好多下水洗都没洗就烤上了。”
多亏了这群羊，红二十五军的官兵，才坚持走到了下一站。
9月6日，红二十五军在甩掉敌人的骑兵追击，战胜严重饥饿之后，到达陕甘革命根据地的华池县豹子川。
9月7日，鄂豫陕省委在这里召开了会议，决定由徐海东任军长，程子华任军政委兼省委书记，戴季英任参谋长，郭述申任政治部主任。
站在历史的天空下
当包座战役的硝烟，夹杂着当地特有的羊粪味，还在草地上四处弥漫时，一封封来自中共高层和红军高层的电报，不时地穿越在川西北高原草地的巴西和阿坝上空，把“北上”和“南下”之争吵得沸沸扬扬。让70年前高原那片天地间的空气中，都充满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右路军的包座之战，的确是打开了北上通道。但是，让前敌总指挥徐向前没有料到的是通道虽然打开，却难以成行。毛泽东和张国焘之间严重的北上南下之争和党内斗争已发展到了公开化、明朗化的地步了。
张国焘本来就对中央的北进方针阳奉阴违。8月30日，左路军在中央和前指的再三催促之下，才勉强离开阿坝，到达草地边缘的噶曲河畔，但是草地上一场常见的大雨，却为他拒渡噶曲河北上提供了借口，下令部队返回阿坝，公开抗拒中央的北上方针。
9月1日，徐向前、陈昌浩、毛泽东联名致电朱德、张国焘，指出目前的敌情、我情和地理情况，极有利于红军按原定计划向甘南发展，催促左路军迅速北上班佑，向右路军靠拢。电报言恳词切：“右路军须以主力向前推进，以不突出西固、岷州为度。第一步以一、三军团控制罗达地区，第四军、第三十军主力控制白骨寺地区，其一部控制包座。这样控制了两条平行东向路，并随时可与胡宗南5个旅有把握地作战，决不会被敌截断，更不是从间隙偷出封锁线。候左路到达，即以一支队向南坪方向，又一支队向文县方向佯攻协敌，集中主力从武都、西固、岷县间打出，必能争取伟大胜利。”
电报发出，张国焘一天毫无动静。
9月2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班佑之西北5公里的若尔盖召开会议，着重讨论了红一方面军的工作方针问题。
此时最让毛泽东不放心的还是左路军，他拿着张国焘由噶曲河畔发来的电报，反复看着张国焘说的“决于明晨分3天。全部赶回阿坝。……右路军即乘胜回击松潘敌，左路备粮后亦向松潘进。时机迫切，须即决即行”。
从这一刻起，“北上”、“南下”之争，就成了牵动全局部署和影响红军命运、前途的斗争焦点。但是，中央和右路军还在谋求妥善解决矛盾的办法。坚持以不分散一、四方面军主力为原则。认为左路北进为上策，右路南进为下策。可是，张国焘回到阿坝后却电令徐向前、陈昌浩率右路军南下。中央政治局得知这一消息后，在周恩来同志的住处召开了一次非正式会议。张闻天、毛泽东、王稼祥、博古、周恩来和徐向前、陈昌浩共七人出席了会议，会议决定以中央的名义电令张国焘北上。同时对徐向前和陈昌浩分别做了解释工作，两人都表示，同意中央北上的决定。会后，又以周恩来、张闻天、博古、徐向前、陈昌浩、毛泽东、王稼祥名义致电朱德、张国焘、刘伯承。电报全文如下：
朱、张、刘（伯承）三同志：
目前红军行动是处在最严重关头，须要我们慎重而又迅速的考虑与决定这个问题。弟等仔细考虑的结果，认为：
（一）左路军如果向南行动，则前途将极端不利，因为：
（甲）地形利于敌封锁，而不利于我攻击，丹巴南千余里，懋功南七百余里，均雪山、老林、隘路。康、泸、天、芦、雅、名、邛、大，直至懋、抚一带，敌垒已成，我军绝无攻取可能。
（乙）经济条件，绝不能供养大军，大渡河流域千余间，求如毛儿盖者，仅一磨西面而已，绥、崇人口八千余，粮本极少，懋、抚粮食已尽，大军处此有粮食之虞。
（丙）阿坝南冕宁，均少数民族，我军处此区域，有消耗无补充，此事目前已极严重，绝难继续下去。
（丁）北面被敌封锁，无战略退路。
（二）因此务望兄等熟思深虑，立下决心，在阿坝、卓克基补充粮食后，改道北进，行军中即有较大之减员，然甘南富庶之区，补充有望。在地形上、经济上、居民上、战略退路上，均有胜利前途。即以往青、宁、新说，亦远胜西康地区。
（三）目前胡敌不敢动，周、王两部到达需时，北面敌仍空虚，弟等并拟于右路军中抽出一部，先行出动，与廿五、六军配合行动，吸引敌人追随他们。以利我左路军进入甘南，开展新局面。
以上所陈，纯从大局前途及利害关系上着想，万望兄等当机立断，则革命之福。
恩来、洛甫、博古、向前、昌浩、泽东、稼祥
九月八日廿二时
九日，党中央再次致电张国焘，指出：“目前方针只有向北是出路，向南则敌情、地形、居民、给养都对我极端不利，将要使红军受空前未有之困难环境。中央认为：北上方针绝对不应改变，左路军应速即北上，在东出不利时，可以西渡黄河占领甘、青交通（界）新地区，再行向东发展。”
同日，张国焘复电中革军委，对向东与敌作战缺乏信心，提出南下理由：（一）川敌弱不善守碉，山地隘路战为我特长。（二）懋功、丹巴、绥靖一带地形少岩，不如通江、南江、巴中地形险，南方粮不缺。（三）丹巴、甘孜、道孚、天全、芦山比洮河、夏河好。（四）北进，则阿西以南（挂）彩病号均需抛弃；南打，尽能照顾。
由此可见，张国焘的南下决心已定，并做出部署。当日，他又电令陈昌浩率右路军南下，并“彻底开展党内斗争”（这就是在很多地方被炒作为“密电”的电报）。电报被前敌参谋长叶剑英利用陈昌浩正在开会暂时没空阅电的机会，以上厕所为名，秘密送交毛泽东阅后再交陈昌浩。
毛泽东看完电报后，鉴于张国焘拒绝中央命令，顽固坚持南下，并密令陈昌浩“彻底开展党内斗争”紧急情况，当即与张闻天等人决定赶往红三军团驻地阿西，在周恩来养病的地方召开中央政治局紧急会议（史称“巴西会议”）。出席会议的毛泽东、周恩来、张闻天、博古等人一致认为张国焘有分裂红军和危害中央的企图。大家分析了一、四方面军会师之后张国焘的种种表现，特别是8月份以来，中央和张国焘之间的频繁的电报争论，认为张国焘长期自恃兵多枪多，个人野心恶性膨胀，不仅企图凌驾于中央之上，而且极有可能发展到危害中央，分裂红军的地步。在此危急情况下，如再说服、等待张国焘北上，已无可能，而且还可能使中央和红军导致不可堪想的严重后果。为避免红军内部可能发生的武装冲突，中央政治局果断决定，连夜率一、三军团北上，迅速脱离险境。并通知先期北上的一军团，在俄界一带原地待命。随后，又命叶剑英、杨尚昆等人返回前敌指挥部，秘密通知红军大学和中央纵队及一方面军在前敌工作的有关人员。连夜北上，安全撤离险境。
就在中央纵队秘密准备北上之际，张国焘又于9月9日零时再次给中央来电，公开声称要“乘胜南下”。
9月10日2时，中央纵队率驻防巴西、阿西一线的彭德怀的三军团，秘密启程，向北疾驰而去。叶剑英和杨尚昆等人也以为“南下打粮”为名，悄悄带出了红军大学部分学员和中央纵队在前敌的有关人员，叶剑英还带出了一份军用地图，惹得事后陈昌浩还大发雷霆。
从这一刻起，就意味着毛泽东和张国焘是真正的分手了。
走在今天的大地上
在毛泽东光辉的一生中，毫无疑问，1935年秋天的巴西。是他最难忘的地方。巴西，位于川北若尔盖县以东。平均海拔2929米，是一个以农业为主的藏胞聚居地。
巴西，是藏语“巴尔吉”的音译，可意译为“荣华快乐”。
1960年10月，北京。中南海丰泽园。毛泽东的书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