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相顾无言,尹钺城倒也沉得住气,没有向往常一样憋一会儿就忍不住要破功,他们就这样沉默着,一直走到路的尽头。
路的尽头不再有路,只有一堵平淡无奇的墙,东琰看着这堵墙,在墙上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凹坑,东琰突发奇想,从衣兜里掏出一把装饰用的铜片,轻轻插入凹坑中,用力向上一扳,就像触发了什么机关,墙面向下退去,把藏在后面的东西完全的展现出来。
墙面后的东西,使尹钺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连跟东琰闹别扭也忘在了脑后,声音微微颤抖着:“怎么会…怎么会是这种东西!”
这墙后所藏之物不是别的,正是几十年前轰动一时的东陵盗宝案中丢失的东西,一座白玉雕成,号称“烟云流动”九玲珑宝塔,据说是当年慈禧陵陪葬品中最珍贵的宝物,尹钺城对此物也是有所耳闻,只知道它下落不明,却不知道这等宝贝竟然出现在自家祖宅的地下。
定睛仔细看着这物,只见这白玉上不见一丝瑕疵,竟是浑然天成,雕工出色没有一毫的失误,真可谓是无价之宝了。但是这宝物放在这张木桌上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似乎,有些微微的倾斜,于是尹钺城走上前去,仔细一看,眼尖的发现塔的右座下压着的不正是一本比较有年代,纸张都泛黄了的小本子吗。
他一激动,喜上眉梢:“快看啊疯子,这应该就是我爷爷的笔记了!”
东琰听到他的招呼,忙上前去看,正如尹钺城所说,确实有一个小本子被压在玲珑塔之下,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与尹钺城合作,共同把那个小本子取了下来。
尹钺城一把抢过了小本子,迫不及待地就打开看,但是前面好几页写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日常小事,直到翻到后面,终于看到了几个字“民国17年,东陵”,尹钺城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难道自己的祖辈真的与东陵盗宝有关?
来不及细想,尹钺城怀揣着急切的心情往下看去,“与孙殿英阁下交谈,决定协助阁下……东陵墓主穷奢极欲,棺内珠宝金银数不胜数……我虽年幼,但既为守陵大臣之后,又不忍满清百年搜刮我汉人财帛,在国难当头之际仍不忘奢靡享受……我自当带领阁下以破东陵之谜,随葬之宝,皆应归我中华之库,为我中华之用……”
“东陵珍宝被盗,举国震惊,为避时时之祸,殿英阁下以最珍贵之玲珑宝塔转予我,我自将此宝物深藏于镇江老宅地下……后举家北迁,以在棺木中取出数斛珍珠宝石金银之物为基石,通官商之道,以大发我尹氏基业……”
“我辈而立之后才有后,独子炑现不惑之年,仍后继无人,是否因我辈曾失阴德而使后辈遭受此罪?我曾诚心在佛前赎罪,愿将此塔永远镇于地下以慰先人之灵,只愿我辈之后代代平安康乐……”
尹钺城轻轻地念完最后一段话,喉咙有点干涩,连带着声音都有略微的沙哑。
“爷爷竟然真的与惊天大案有关”,尹钺城干笑两声,“原来我家是凭借死人之财起步的,怪不得三爷那么不待见爷爷这一系。”
正说着,忽然听到头顶上方传来土石崩裂的声响。
“此地不可久留,我们快走!”东琰说着就要把尹钺城拉走,但尹钺城却一反常态的甩开他的手,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绝望:“走?怎么走?前面没有路了,后面的路也封死了,上面也开始塌陷了,我们已经出不去了,看来只能死在这里,给这玲珑塔殉葬了。”
“活下去”,这是尹钺城听到东琰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上方的石块开始松动向下掉下来,一块顽石不偏不倚恰好砸在了尹钺城的头上,他感到一阵眩晕,嘴唇动了动,便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尹钺城发现自己已经到生死门分岔口的地方,“我还活着?”尹钺城有点搞不清状况,后脑勺还有些隐隐作痛,伸手摸了摸脑后,“哎呦,疼疼疼”痛感让尹钺城瞬间就清醒了过来,死人是不会感到疼的,既然自己还能感觉到,那就说明自己应该还活着。
尹钺城这才放下心,扭头一看,却发现旁边靠在墙上极度虚弱,嘴角还带血的东琰,心中大恸:“疯子,疯子你怎么了!疯子你醒醒啊!”,他使劲摇晃着东琰,生怕他醒不过来。
终于,东琰的眼睛微微睁开了:“别摇了,没死都要被你摇死了。”尹钺城见东琰醒了过来,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你到底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就变得半死不活的,还有,我们到底是怎么从那个鬼地方出来的?”
“当然我是扛着你出来的,你可真重。”东琰面不改色的陈述事实,还不忘顺便嫌弃嫌弃尹钺城。
“你可真行,那种情况下你都能出来”,尹钺城选择性无视了东琰话中的嫌弃,就算之前对东琰还有些许的不满情绪,现在也全部化为了深深地崇敬,在那种绝望的状况下,东琰都能活下来,更何况还带着自己,东琰…又救了自己一次。
看着尹钺城,东琰不由得想起方才自己用尽了全身气力,在危难之际发挥犬神的威力,将挡在前方的石门和巨石震得粉碎,再扛着尹钺城,赶在内室完全塌陷之前,把他带出来到安全的地界,但这些举动自身消耗负荷太大,才使自己变成现在这副这半死不活的样子。
尹钺城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忽然在口袋中发现一个硬硬的东西,他奇怪得把手伸进去一摸,似乎是枚戒指,刚想拿出来问问东琰,没想到却听到一阵“啪啪啪”的拍手声。
听到这声音,东琰脑中警铃大作,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上脑海,随后,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尹钺城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来者不善的人,虽然这个人脸上没有带任何的遮挡物,但尹钺城还是非常明白,此时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与东琰第一次见面时的蒙面人头子,尹钺城对他的声音记忆犹新。
“是你……”尹钺城不由呼出声来,表情中尽是警惕。
“几天不见啊不怕死的傻小子。”蒙面人笑看着尹钺城,脸上全是古怪。
“你早就等在这了?”东琰眉毛一挑,语气却不像是平常一般的冷静,有些肃穆的感觉。
“先生果真聪明,从你们进入这里之后,我就一直在等这一刻。”蒙面人慢慢向东琰他们走近,尹钺城忙拦在了东琰前面,挡住蒙面人的视线,蒙面人见状却不由得笑出声来:“就和预料中的一样,尹三爷真是料事如神。”
“三爷?!”尹钺城有些愣神,这个人怎么会知道三爷,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不如告诉你吧,是我告诉尹三爷先生年龄的秘密,然后和三爷合作在你们面前演了这一出戏,我的目的自然就是先生和他手中的犬神,至于三爷——”蒙面人故意拖长了声音:“他的目的则是你的命啊。”说完还不忘怪笑一声:“哈哈,没想到日日夜夜想要你去死的人竟然是你血浓于水的亲人!”
尹钺城的脸色有些发白,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双手却止不住的颤抖,蒙面人的枪已经指向尹钺城的左胸口,瞄准心脏的位置,只听见蒙面人轻松地吹了一声口哨:“这次可没有人回来救你了,永别了傻小子。”
一枪正中尹钺城的胸口,他一句话也没说出口,就这么倒在了地上,鲜红的血从胸口流出,在地上绽开一朵死亡之花,意识恍惚弥留之际,尹钺城隐约看到蒙面人带走了气力用尽的东琰,他想起身去救东琰,身体却很沉,除了轻轻地抬起手,其余的什么他都做不到。
闭上双眼之前,他好像看到了许茗的身影,他苦笑:果然是要死了,都出现幻觉了,许茗怎么可能找到这来,不过临死前能看到这个世界上唯一愿意接近自己的亲人,也不算是死不瞑目了。
话说许茗,在东琰和尹钺城离开后,偶然听到家里的佣人议论他们要去镇江老宅,而且尹钺城八成会凶多吉少,听到这话,许茗着急的不得了,总算等到了老爷子解除她的禁足,幸好她儿时曾随老爷子一起来祖宅收拾东西,凭着幼年的记忆,她连夜赶到镇江老宅,为了这个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弟尹钺城,也为了……那个和自己仅有一面之缘的小哥,他的名字……好像是叫东琰来着?
当许茗来到老宅,老宅旁边杂草丛生,远远看过去,竟发现老宅门口守着好些持枪的蒙面人,许茗惊讶地捂住了嘴,生怕自己一不留心发出了声音被他们发现揪出来,不但没帮到阿城,还把自己也搭进去,就得不偿失了。
等了好大一会儿,终于从里面走出一个人,许茗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不正是前几天来尹宅拜访老爷子的男人吗,只见他一手扛着东琰,小心地把那把长刀用白布包起来,还细心地用锁链将它锁起来,生怕它出什么意外一样。然后,把东琰放在了一辆面包车的后面,那人冲守门的蒙面人耳语几句,那蒙面人马上会意点头,待其余人都离开,许茗偷偷溜进老宅中,一眼就看到那大开着的密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