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1)
孙东婷手下人所调查到的杨娇的情况，仅限于她没死，以及她现供职于军队某部，具体的就不太清楚了。要知道那可是国家机密部门，普通老百姓连有这个部门都没听说过呢。如果再往深调查，他们可能就要惹祸上身了。孙东婷也不傻，当然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
程冬琦见孙东婷这么激动，也暗地里替杨娇高兴，好歹还活着就是值得高兴的事。她说：“行啊，一下子到特务机关里去了，听说在那里煅炼过的可都前途无量啊。”
“再有前途哪有你有前途呀？”孙东婷”嗤”的一笑，道：”仙界众皇之首，万众膜拜呀！”说到这里她又问：”嘿，我说你什么时候回去？到时候咱姐妹还得帮你一把呢。”
程冬琦摇了摇头，说：“我没想好，何况仙界的时间跟尘世又不成正比，我在这呆的挺好的，怎么得三年以后的吧。再说什么众皇之首，我还真没怎么感兴趣，那么多人争，又都把我当成最大假想敌，我觉得没劲儿，挺无聊的。”
程冬琦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无论是仙是魔还是人，谁敢说自己是永世不灭永远存在的，到最后不都是一过客吗？争来争去的真那么有意思吗？”
“但甭管怎么说咱也得有点追求吧？”孙东婷觉得跟妹妹聊得很来劲，便把车转了方向，干脆循街兜起了风，她说：”你就说我吧，那么多年把心思全都用在感情上了，觉得这世界除了它没别的更重要了，认为我这一辈子就该给它殉葬，可后来呢，来到了尘世，看见凡人的生活，我一开始像看被做实验的小白鼠似的看着他们，但渐渐地，我竟然被他们感动了，我觉得他们虽然俗，但给我的启示更多。”
“什么启示？”程冬琦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她问。
“例如说爱！”孙东婷道：”就像你的干爸干妈，人品好得没法说，虽是生活在最低层的小市民，但他们之前对你，那可真是发自肺腑不求索取的爱。当然他们对别人也一样，简直都成了普渡众生的活菩萨了。至从有了这家超市之后，他们帮了多少人？我说他们是活菩萨都贬低他们了，活菩萨救人谁见着了？他们可是实实在在的在帮助有因难的人呀！”
其实孙东婷的话说得还没错，据她所知，这罗爸罗妈至从有了这家大超市之后，没有为富不仁，反而一直在扶危济困，现在几乎整个上湖市的人都知道馨购超市的老板人好，仗义疏财。
孙东婷又说：“反过来再看那个孙师忠的爸爸，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可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主儿，本来当个小工人受惯了欺压倒没什么，一旦有那么一丁点小能耐，就想着如何去欺压别人了。我都奇怪这对父子怎么就是这么不同的两种人呢？弄不好他们不是亲生的吧？”
程冬琦轻推她一把：”你可别瞎说，还不是亲生的，就像你是知情人似的。”
孙东婷咯咯笑了，又道：“其实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手中有了权力，分给谁很重要。像罗爸罗妈那种人就值得多给一些，因为他们是好人。而像孙师忠爸爸那种人还是尽量別给，给了只会遗害无穷。仙界也是一样的道理，从来也没有救世主，什么佛主上帝安拉都是骗人的，谁敢说他真正看到了，真正得到了他们的拯救？我们所谓的仙，也只不过是不同界域的另一种人而已，他们不也都自私自利、利欲薰心吗？想的无非是怎么凌驾于别人头上，作威作福吗？你不要那个位置，多少人打破脑袋想要去抢！就像那个商红霞，到现在还躲在背后筹划阴谋，如果没有杜蔷薇，恐怕我都没命了，哪还能坐在这儿跟你说话？！”
孙东婷长舒了一口气，又说道：“那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无恶不做。可你呢，却眼看着权力要交到你的手上竟然无动于衷，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此时前面正好是红灯，孙东婷停了车，抚着程冬琦的手说：“你不要，自然有人要。倒不如你要到手里，回头看看谁合适，再交给他。到时候也不至于会出现小人得志、恶人称权的乱象了。”
程冬琦笑了说：“那你就不怕我正是你说的那种小人，权力到手就不放了？”
孙东婷撅起了嘴说：“你怎么那么讨厌呀？人家好好跟你说话，你干嘛乱打岔呀？”
“谁乱打岔了？”程冬琦说：“其实我就是觉得我的所做所为正人君子做不来，所以我总怕自己有了太大的权力就成了坏人了。”
程冬琦看孙东婷一脸不解的样子，就又道：”你不懂吗？这世界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呀，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一些过格了，例如说爱慕酒店的事，如果我没有了权力，我又怎么能把爱慕酒店拆了呢？你知道当初陈红她们看我的眼神吗？就像看妖魔鬼怪似的！我其实事后就有些后悔了。陈红当时说的那些话我都记着呢，她说，一个好孩子不能因为情绪不好就去毁损东西，那样做就是犯罪！照她那么说，我离好孩子的标准还太远，我没有姿格去获得那么大的权力，或许一旦我有了那么大的权力，我会舍不得放弃，最终我会变成一个连我都不认识的人了。”
孙东婷总算弄明白了她害怕的是什么，她笑了道：”你能自省，说明你还没坏到彻底，并非无可救药吗。不如这样，到时候咱们成立一个监督委员会，我当那个会长，咱们的程冬琦上皇做什么事都得让我们来监督，你看怎么样？”
“老天爷呀。”程冬琦满脸痛苦状，“那我不是找了一堆后爹后妈了，你饶了我吧。”
孙东婷见她那夸张的表情，不禁笑得更开心了。
天色黯淡，日月无光。
在这个冬天的傍晚，整个城市就像被刷上了一层灰漆，让人的情绪也被感染得灰蒙蒙的。
杜蔷薇陪孙师忠坐在楼顶的露台上，那是孙师忠平时在家里最喜欢独处的地方。在那里可以俯瞰至少半个城区，而脚下那乱烘烘的街道，乱烘烘的人流车流都延伸在视线的彼端。观者如孙师忠，就像是一个置身于尘世之外的大圣贤，甚至于可以毫无忌惮的对那些人那些事指手划脚，说三道四。
但今天的孙师忠却不再像以往那样有兴致，他垂着头，不发一言，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坐在一旁的杜蔷薇不敢打扰他，就这么陪着他一直静静的坐着。晚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让她瑟缩成了一团，像一只瑟缩在寒风中的白天鹅。
终于，她鼓起勇气对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孙师忠还是一脸的漠然，他没有看她，淡淡的说：“这不怪你，是我爸爸太让人失望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知道，你是想帮我摆脱贫穷，可事实是我不值得你这么做，我的命运注定是可悲的。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本不该交集。”
“不！”杜蔷薇摇着头说：“谁的命运都不是被设定好的，只要你想要，你就能拥有！”
“我能吗？”孙师忠问：“我有什么？我连最基本的补课费都要你来接济，你说我有什么？”
杜蔷薇说：“你—有—我！”
孙师忠愣了，“你？”他问。
杜蔷薇捋着被风弄乱的头发，犹豫片刻才说：“我能帮你，帮你拥有你想要的一切！”
孙师忠冷笑了一声，道：“笑话，我要整个世界，你给得了我吗？”
杜蔷薇一脸惊愕，半晌才低下头说：“至少我会让你比普通人强上许多。”
孙师忠仍然是揶揄的笑着，“你说你能让我比普通人强上许多？那好啊，我的救赎者，你让我强大吧！”
杜蔷薇把手伸出来，张开了，那里有一颗红色的大珍珠一样的东西，“吃了它，它会让你的身体强大！”
孙师忠端详着她手中的那颗珠子，不禁哈哈大笑：“你不会告诉我，这是一粒仙丹吧？”
“差不多。”杜蔷薇对他的反应早在意料之中，所以她的脸色依然平静，她说：”这个东西叫通灵草，仙人当它是毒药，凡人当它是仙丹，而魔界的人当它是修成魔王金身的必备品！”
她把这个东西放在他的手上，又说：“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我想有一天能够说服你吃掉它。”
孙师忠听得糊涂了：“你又说仙又说魔的，那是什么东西？难道他们是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的吗？”
杜蔷薇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了口，对方如果刨根问底，自己还真不知该如何作答。要知道当初杨娇听了程冬琦和孙东婷对仙界的描述，反应就像是看到了神经病，而现在的孙师忠恐怕也比杨娇好不到哪儿去吧。
杜蔷薇想了想才说：“我…只是做了个比谓而已，我总是觉得这样的比谓似乎更形象一些。”
“那……如果它没有你所谓的那么神奇呢？”
“只要你不是认为我想毒死你，那你把它吃下去又何妨呢？”
孙师忠两根手指捏着那颗珠子，对着灰色的天空仔细端详，他说：”你开的这个玩笑实在有趣，可惜我已经没有笑点了。谢谢你的珠子，我会好好珍藏它的。”说着，他竟然把它放在了上衣口袋里。
杜蔷薇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一时无语，突然她一把抓起了他的手，猛的冲向露台之外，然后从十几层的楼顶纵跃而下。
孙师忠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整个人像被她拎着一个包裹一般，猛的随着她一同向楼下坠去。他眼见着楼下的景物在急剧放大，嗖嗖的冷风嘶哑着直灌着他的耳廓鼻孔，让他的恐惧感极度膨胀。
他不由自主的尖叫声起来，他认定这是他最后一次开口大叫了，他没想到这个女孩会这么傻，仅仅一言不合便要去死，而且还是带着他一块死！
孙师忠把眼睛闭上，痛悔的眼泪随疾风飞扬，他没想过要去死，即便是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他也把自己这种想法摒弃在脑海之外，他认定自己还能走出去，世界那么大，他不可能永远待在谷底，他不想懦弱到把自己的生命都结束了。
可现在，他竟然毫无准备的奔赴死亡，仅仅是一刹那间，他就该骨断筋折脑浆崩裂，整个人摔成一张可怖的相片。
他恐惧的大声嘶吼，准备让这声音随着此生最痛的一次跌倒，去结束他仅仅十六岁的生命。
可时间在坠落中却变得无限的漫长了，本该是转瞬之间的事，却像过了十几分钟那么长了。孙师忠怯怯的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却是自己在杜蔷薇的引领下在空中急速的向上攀升，看那脚下竟然是像山峦一般连绵起伏的云朵，仰望头顶竟是墨蓝色挂满了璀璨星光的巨大苍穹！
杜蔷薇揽住他的胸口，凑近他的耳边问：“你叫啊，为不什不叫了呢？”
此时两人身体紧紧靠在一起，互相传感着彼此的体温，这让孙师忠从巨大的恐惧中争脱出来，而眼前的景色更是他平生未见的，让他感觉像是陷入了一场奇幻的大梦之中。
听了杜蔷薇的质问，他羞红了脸，想要背过身去，却马上意识到自己是在几百上千米的高空上，他生怕自己失手坠落，毫无顾忌的抱紧了带着他飞的这个女孩。他说：“我还以为你要带我跳楼自杀呢。”
话说了一半，就把杜蔷薇逗笑了，她说：“我在你眼里真的那么变态吗？”
孙师忠苦笑着反问道：“那难道现在你这么做就不变态吗？”他被高空的冷风吹得瑟瑟发抖，说出的话都变了声调。
杜蔷薇搂紧他，说：“我就是想让你知道，吃了我给你的那个东西你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到那时，你至少可以像我现在一样，变成一个不需要任何飞行工具的飞人。”
“你说我吃了你给我的那颗珠子，我就能变得像你一样会飞了？”
“是啊。”杜蔷薇第一次跟自己喜欢的男孩肌肤相亲，感觉从里往外一直在发着烧，就像寒冬里被置放在火炉中一般，迷迷糊糊的，虽很危险却感觉很惬意，说话的语调也比平时欢快了许多。“你说这样是不是比普通人强上许多呢？”
孙师忠也感觉到了身上依附着的女孩那欢快的心跳，他也从晦暗的情绪中抽出身来，尤其在这样广阔无垠的天地中间，他感觉自己像个飘飘然的神仙，凌驾于众生之上，心里从未有过的敞快和清爽，他问：”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杜蔷薇说：”你会活得很长久，至少比正常人多话三百年，而这三百年中有二百年你一直将是年轻人的状态！”
“那我岂不成了神仙了？”
”对呀，你就是一个神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