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焱宸的双肩微颤,显然忍得比较辛苦。
段王爷沉默着,长袖一动,一旁的黑檀椅乍然离地,直直朝那笑得前仰后合的长孙静轩袭去。
长孙静轩脸色微变,被逼飞身退后好些步,才敢以出腿硬按住袭来的黑檀椅,一个翻身,稳稳当当的坐入椅身,潇洒一开折扇,继续大笑道:“哈哈哈,这下京城第一美男可非我长孙静轩莫属了!哈,我说渊,你这相破得,也忒有范儿了……宸,你说是不是?”
霍焱宸望着暗自咬牙的段霆渊,一本正经的点了头。
段霆渊面色更冷,忍怒一挥手,一众下人得令,福了身赶紧告退。他们可没胆子看主子的笑话,天可怜见,他们憋得也万分辛苦,谁能想到高高在上冷酷王爷,也有如此滑稽沦为笑柄的一天。
老太医也迫不及待的想离开,却被长孙静轩给唤住。
“太医,段王爷这脸……可毁了?”
“回……回长孙公子……”老太医身子一颤,便跪倒在地,“王爷下颌齿痕,有两枚是尖利的虎牙所至……伤口过深……再加上,王爷的血液中沾了青衍草粉末……以至伤口难以愈合……极可能会留下……”
“行了,滚吧!”段霆渊恼怒一扬袖,露出手背几道浅而长的指甲划痕,那是念恩昏倒前看似无意划下的。
“是。”老太医急忙挣扎欲站起身,却又另一人给唤住。
“孙太医且慢。”霍焱宸从黑檀椅上起了身,几步过去,将老人家扶起,蹙眉问道,“那青衍草并不多见,莫非是那婢女故意弄的……”
“这……老朽不敢断言。”
“哦?”长孙静轩来了兴致,打趣道,“渊,看来你那小女婢可真不简单呢?不过下手也真狠的,居然诚心要毁了你的容。但话说回来,你究竟对人家做了什么,逼得一个弱女子对你下如此狠手?”
那疯狗一样的女人是弱女子?段霆渊一声冷哼,淡淡的答道,“也没什么,就是差点亲手掐死她。还有就是……她以后可能都无法听见声音了。”
“太狠了些。”长孙静轩心生些许怜惜,难怪太妃要急求他和宸来救人。
“对于以下犯上的奴才,本王已经手下留了情。”褐色的瞳孔微黯。
长孙不再言语。
老太医又是一番冷汗。
霍焱宸皱眉叹口气,接着道:“齿痕难道真的不能除去?”虽然男子不似女子那般珍惜容貌,但终归伤在脸部,还是消去才好。
“这……”孙太医拭着鬓角的冷汗,思虑半响才望着霍焱宸道,“老朽惭愧,但听闻将军曾拜在高人门下,以尊师在医术上的造诣,定能轻易消去王爷下颌的齿痕……”
“师父?”霍焱宸轻叹。多年不见师傅,想必他老人家依然精神矍铄。但师门规矩,弟子一旦下山,无论是否学成,便永不允回山门。
想请到师父相帮谈何容易,但若是大师兄或者小师姐肯出手相帮,那应该也不成问题……只是……“还有其他法子吗?”
“这……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恐怕还得要请教于那位懂得施用青衍草的姑娘……”
霍焱宸与长孙静轩前脚刚离开,段老太妃就抹着泪珠子匆忙忙的赶到。段霆渊受伤的下颌敷了药,墨色的绢布蒙着口鼻挡住了伤口,褐色的瞳子有着淡淡的疏离。
段老太妃坐在一旁,安静的拭着眼泪,半晌之后便兀自开了口:“念恩那丫头真是可怜,要是她往后真的听不见了,你叫她一个姑娘家可怎么办哪?”这话一开了头,老太妃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哭得那叫一个老泪纵横、悔恨交加,“渊儿呀,那丫头的耳朵要是真好不了,你叫我怎么给她交待,怎么给她爹娘交待?人家好好的一个俊俏小姑娘家,才到我们府上没两天,就落得这副模样儿,哎,这是造的什么孽哟……你刚才是没看到她后背上的淤青,一大片一大片的青青紫紫,昏睡的时候都还在喊疼,喊师兄救命,就跟你小时候……”
段霆渊脸色微变,褐瞳闪过一丝寒芒。老太妃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打了住,哀叹了一声,接着道:“哎……当初就不该自作主张的让念恩进府来帮忙……”
“果然是另有目的。”淡漠的声音响起,阻断了老太妃的喋喋不休,“知道后悔就好,以后别白费心思了。”他可没耐心去折腾那些老太妃找来的女人,就算是一掌拍飞,他也嫌脏了手。
“可念恩不一样,你可不能这么……这么对她……”
“哦?不一样?”绢布遮掩下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不都是你找来的女人,女扮男装进来王府,不是为了钱财,就是为了哪天能够飞上枝头,如若不然,那就是为……”
“念恩不缺钱!”心一急,老太妃‘嚯’地齐声急急打断,对上段霆渊略微探究的眸子,又心虚的缓下了语气,“念恩进府也不是为了身份和地位……”
“那太妃你倒是告诉本王,她进府是为何。”修长的手指轻叩着桌面,墨发微扬,双瞳甚至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老太妃语塞,一时间也忘记了拭眼泪,若是据实以告,告诉段家骄傲的小王爷,念恩进府,既不为名也不为利,只是闲着没事做一时兴起应下的,不知道段小王爷知道后,会不会把念恩一双水灵灵的眸子也给毁了。
“怎么,无话可说了?”段霆渊随手拿过桌上的一本书,不以为意的轻哂。
“这……”老太妃下意识抚了抚右手腕上的佛珠,慌慌张张的想着接下来的话,“这……这念恩进府是因为……是因为……因为她……她对你一见钟情!对对对,是一见钟情,念恩对你一见钟情,才求我将她带进府的!”最后的那一句话极轻,似乎更像是在说服自个儿。
阿弥陀佛,佛祖原谅她的诳语。
握书的一颤,段霆渊侧过头,琥珀般澄澈的褐瞳紧盯着略显激动的老太妃,不语。老太妃被打量得很是不自在,最终还是望着佛珠极其慎重的点了头:“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