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他细细观察,却发现这顾荣轩与柳邑是摩擦不断。虽然不大,若是常人,自是无法察觉,但是,偏偏他有心观察,终是让他发现了端倪。
而这一切的症结,都在那场声势浩大的联姻之上。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可是记得每每宫中有宫宴,顾荣轩身旁的女子都不是那传说中的东岚第一美人柳盼儿。而是一些不知名的女子。
顾荣轩总以柳盼儿身子柔弱为由,而每每,柳邑都是铁青着脸。
起初,他还没发现什么,但是将所有的事情结合起来,这一切,可都明朗了。
这般想着,江智越眼神闪烁,似在计算着什么。
“老爷,你可回来了!”眼见顾荣轩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赵研姗心中一喜,对身边的红儿做了个手势,便立刻凑了上去。
“你怎么在这儿?”顾荣轩皱了皱眉,微微有些不悦。
“啊?”赵研姗立刻傻眼,她一直等在这里,吹了半天的风,本想顾荣轩会怜惜她,却不想竟受到如此对待。
“妾身听说老爷今日回来,妾身思念老爷,便一直等在门口!”不愧是赵研姗,立刻便回了神,虽然心中暗恨,脸上却是完美的娇笑。
挥开赵研姗贴上来的身子,顾荣轩略显厌恶的皱了皱眉。今日,江智挑起了他心中隐藏的人。心中正自悲愤,哪里还管得了赵研姗?
“老爷!”眼见顾荣轩推开她,径自回府,赵研姗心中羞愤难当,却只得跟上。
“爹!”一个小小的身影蹒跚而来,跌跌撞撞,身后跟着的自然是红儿了。
“天翊?”顾荣轩一见之下,心中的悲愤被冲淡了些,快步上前,一把将顾天翊抱了起来。
“老爷,天翊可聪明了。会说话时,喊的第一个字就是‘爹’呢!”赵研姗见状心中一喜,连忙开口道。
“是吗?”顾荣轩闻言,不觉露出了笑容。
“爹!爹……”顾天翊不安分的伸出小手,在顾荣轩的脸上挥舞着。
“哈哈哈哈……”听着那一声声的呼唤,顾荣轩终是放声大笑起来。
这,是他的儿子!
“老爷,外头风大,进屋再说吧。”赵研姗连忙开口道。
“好!可别冻坏了我的宝贝儿子。”顾荣轩笑着,举步进府。
“老爷,您回来了!”不多时,众多妾室蜂拥而来,一个个嘘寒问暖,好不热闹。
“老爷,喝碗醒酒汤吧。”温秀兰上前,温柔道。
“嗯。”顾荣轩伸手接过,今晚,他的确是喝得多了。
“爹,困……”忽然怀中的小人儿揪了揪顾荣轩的袖子,委屈的开口。
“天翊乖,先去休息吧。”顾荣轩看着怀中睡眼朦胧的儿子,立刻向身后的侍婢吩咐道:“来人,带少爷去休息。”
“老爷,将小少爷交给奴婢吧!”红儿立刻上前,小心的接过顾天翊。
“这几年,府中可发生什么事?”眼见爱子被抱下去,顾荣轩正了正神色,看向立于一旁的赵研姗。
“这……”赵研姗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怎么了?”顾荣轩皱眉喝道。
“也没什么事。”赵研姗摇了摇头,眉宇间,却满是清愁。
“什么没事。”不待顾荣轩开口,顾梦琪便冲了出来,看向顾荣轩,委屈道:“爹,你可要为娘做主啊!”
“到底什么事?”顾荣轩不耐烦道。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倾城她……”赵研姗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顾倾城?她怎么了?”原本消弥的怒火被这个名字牵扯而出,顾荣轩冷了脸。
他可没有忘记,就是柳盼儿那贱人,害死了他心爱的星儿!
“顾倾城见爹您不在家,仗着有柳丞相撑腰,便不把娘放在眼里,硬是从娘这儿讹走了三万两银子。”顾梦琪张口便将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顾倾城,言语之间,更是狠毒。
“真有此事?”顾荣轩沉声道。
“……”赵研姗紧咬双唇,不再开口。
可这一切,看在顾荣轩眼中就是默认。
“走,去后院。”顾荣轩豁然起身,眼中怒火中烧。
其实,他又如何不知这对母女的心性。这一举动,只为发泄,更是为了折磨柳盼儿。
“砰!”的一声巨响,那扇老旧破败的大门终于结束了它的使命,轰然倒地。
入目的是满院的杂草,已有半人高,不时传来一两声虫鸣鸟叫。让紧跟在顾荣轩身后的妾室不由心中一惊。
“这里……”温秀兰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中却闪过一丝怜悯和悲哀。
她知道顾倾城如何不受待见,不只是她,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
可,她从未想过,她,竟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如此恶劣的环境,四年了。四年前的倾城该是多么的柔弱娇小?她还只是个孩子啊!如此环境,即便是她们,都无法生活下去,更别说是那小小的孩子……
四年前,她,才五岁啊!
顾荣轩皱了皱眉,他虽然不喜欢顾倾城,可以说是厌弃。可,他从未想到,她竟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四年前,这里,虽清冷僻静,却也不至于败落到如此地步啊。
但,他可以想见,一个不受宠的女孩儿,没有母亲的庇佑,她的结局,早已注定了,不是吗?
而他,只是旁观者。也是纵容者。
满腔的怒意似被一桶冷水泼醒,顾荣轩沉了脸。
虽然不喜欢她,可,她顾倾城终究是他的女儿。
冷冷的瞥了赵研姗一眼,顾荣轩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向着那杂草从生的破旧房屋走去。
赵研姗心中一惊,顾倾城从她那儿拿走了三万两银子。她本以为该是用在了生活之上,想来她的生活该是充足的。这也是她敢告状的原因。
四年前的事情,她一直耿耿于怀。四年的等待,好不容易将顾荣轩盼了回来,本想高她一状,好让顾荣轩更怜惜自己,也更痛恨柳盼儿母女。却不想,竟是如此结果。
赵研姗心中暗恨,银牙一咬,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顾荣轩忽然停下脚步,看着那满是灰尘的大门,眼神一冷,脸色更是铁青。
“老爷,妾身没有胡言,倾城真的讹走了妾身三万两银子,妾身本想息事宁人。一直都未曾说过。可如今,既然被捅了出来。妾身也不敢欺瞒老爷,若不是拿了妾身的银子,她顾倾城为何不在此地?她分明就是做贼心虚!”眼见房门落锁,灰尘积压。赵研姗心中一喜,连忙向顾荣轩哭诉道。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不明白顾倾城到底去了哪里。可,赵研姗的话,却是绝不可信的。
想四年前,顾倾城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如何能够讹走心机深沉的赵研姗的银子?
可,如今顾倾城不见人影,却是不争的事实。不论真相如何,看顾荣轩那阴沉的脸色,也知道即便真是赵研姗冤枉了顾倾城,顾倾城也绝没有好果子吃。
身后的莺莺燕燕眼中闪着光芒,嘴角不由勾起。这将军府已经平静了很久了。如今,好不容易有点儿乐子,她们怎会错过呢?
反正,事不关己,己不劳心。有戏看,又不会沾染上她们。不看白不看啊。
只有一旁的温秀兰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的光芒,手,不由自主的搂住了身边的顾曼柔。
这就是命,因为柳盼儿不得宠,所以,她的女儿,就要受到如此对待。而她,万一有一天,她也失了宠,是否,她的女儿也要遭受如此命运呢?
顾倾城躺在柳盼儿的怀中,双眼微闭,睡得安静、香甜。
柳盼儿轻抚着顾倾城的后背,口中哼着不知名的童谣,看着睡梦中的顾倾城,笑的温柔。
倾城一定是累极了!
柳盼儿如是想着,眼中露出一丝心疼。
方才,倾城一直在说着一路上的趣事,可是,她知道,倾城这几年过的很苦。她的眼中满是疲惫,她的身上,有着斑驳的伤痕。有新伤,有旧伤。
她不知道,这几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她没问,因为她知道,倾城不会说。
她的倾城呵!她永远是那么的乖巧懂事,永远是那么的孝顺可爱。
可,就是因为太懂事了。却让她更加心疼……
不知道,她受伤时,可有人为她包扎。不知道,她生病时,可有人为她熬药。不知道,她寒冷时,可有人为她添衣……
不知道,不知道。这些,她统统都不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她亏欠了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儿。
倾城是如此的耀眼,是如此的出色。可是,因为她,因为她这个不称职的母亲,她必须掩去所有的风华,将一切掩埋。只为了,能够活下去。
她常常想,若当初她知道星儿念念不忘,情根深种的对象是顾荣轩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放弃所有,抛弃那所谓的教养,抛弃那所谓的面子,与萧大哥一起浪迹天涯。
若真是如此,那么,如今的倾城,该是多么的幸福啊!
萧大哥自她成亲的那一天就此消失。
有时候,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她总是在想同一个问题:若是萧大哥没有走,若是萧大哥知道她如今所过的生活,那么,他会带她离开吗?他会带着她,带着倾城,远离这里,去过自由平静的日子吗?
答案是:会的。
她知道,他会的。一定会的。
可是,没有如果,一切早已注定。而她,也早已认命。
父亲是丞相,年纪以高,再过几年,他就该辞官回乡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倾城了。她曾经让她跟随她的师父,就此远离这个牢笼,去过自由的生活。
可是,她的回答却是:“我会努力使自己强大起来,我会带娘离开这个牢笼。”
她忘不了。忘不了倾城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眼中的坚定与倔强。
也正是那时开始,她忽然对生活有了希望。她竟开始相信,或许真的有一天,倾城可以做到这一切。到时候,她们将脱离这个牢笼,过着自由、幸福、快乐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