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和如玉的行李并不多,很快就全部收拾好了。明月走到门口有些怜惜的说:“这些花儿没人照顾会枯死的,如玉你还是以后常常来这看看。”如玉点点头。
旁边的杨敬有了新主意,笑着对明月说:“外婆,不要担心这些花儿,我回书院发动我那些朋友去,明天准把这些花儿都搬回家,你明晚就能又看到这些花儿了。”
明月高兴的点点头,刚才她已经和三个孙儿认识了,她不得不承认欢喜生了三个好孩子,都很懂事,很体贴。
明月腿脚不是很方便,杨平去白鹤书院借了马车载了白鹤先生过来。白鹤先生下车后见到明月和欢喜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有些吃惊。从前这个据说是表姐的人虽然住到他们家不远处,但是除了父亲谁也没见过她的脸,父亲总说她不宜见人,他们都还以为这个表姐的脸如同她的腿一般有什么缺陷,没想到居然如此的动人,他有些理解父亲说的话了,这位表姐不宜见人不是丑,而是太漂亮了。
明月很高兴的对白鹤先生说:“如鹤,我找到女儿了,就是你书院的学生常睿和常赟的娘,你看我们长的像不像?”
白鹤先生连连点头,对明月说:“大姐姐,甥女很像您,恭喜您啊!”
明月紧接着对他说:“我女儿要接我下山去,我答应了,这以后可能就不能常常上山来了,我想着怎么都得给你说一声,这才叫睿儿载了你来,打扰你上课了,你别在意啊!”
白鹤先生连连摆手说:“不会不会,这是大喜事,姐姐你说哪里话?做弟弟的见到您找到家人替您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一直很喜欢常睿和常赟,现在咱们成了一家人再好不过了。”又转头对欢沁说:“甥女,第一次见面,你的两个儿子甚为出众,尤其是赟哥儿,他日后的前程不可估量,算起来他也是我的侄孙了,如果你愿意就将他交于我,他日必定还给你个状元郎。”
欢沁赶忙行礼,连声说:“舅舅,您太客气了,这些年多亏您照顾我母亲,赟哥儿您若瞧着好就留在您身边,状元不过玩笑,只要能伺候好您老的起居我就很欣慰了,也权当他替我尽了孝心。”
开玩笑,状元?她是不敢想了,欢沁再不了解情况也知道这时空的状元得上殿试的,就敬儿那张脸,不说话只要站在那里就知道他是谁生的!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有天赋的孩子。
明月随欢沁到山下定居了,对于明月的到来,常家夫妻虽有吃惊,但也算平静的接受了,常大哥还对着明月母女说起了那块被欢沁丢在蜀地的小锁,欢沁含糊的表示那个东西在来的路上遗失了。可能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明月呆呆的想了会才叹口气说:“丢了就丢了吧,你这一生再也不可能用到它了。”
听到常大哥描述的这块金锁的样子明月完全能够确定欢沁就是她的女儿了。她毫不犹豫的拿出了许多银票和金银首饰给欢沁,让她不要再做什么小吃店这种辛苦的工作了,希望她能过衣食无忧的生活。欢沁能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却笑着推拒了,说是让明月留着给几个孙儿娶浑家,她闲下来是浑身不舒服的。
明月看她不是说假也就没再强求了,只是一再交代将来孙儿的婚事她要操办的,欢沁笑着答应了。有了明月和如玉的到来欢沁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去研究小吃店的饭菜,因为家务活和照看诚儿顺子的活就由她们二位承担了,明月看得出来很喜欢孩子,大概是为了弥补以前没有带大女儿的遗憾,对诚儿他们两个好极了,诚儿对明月也很亲,甚至比对欢沁还亲,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首先想到的就是外婆。没过多久他就荣升为明月眼中的第一人,连欢沁都比不上,欢沁和另外两个儿子总是半真半假的吃诚儿的醋,逗得明月直乐。
明月在私底下也和如玉说她总觉得欢喜的几个儿子不像是平常农夫的儿子,但想想自己曾经有过的困境,她几次都将想要问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她现在已经是庶民了,又是在大魏而不是狼牙,即便知道了欢喜的官人到底是何人又有什么用处?她不可能给她一个公主的身份,也不可能带她回狼牙去,欢喜小的时候出事她总觉得是有人在幕后操纵,就这样回去带给欢喜的说不定又是杀身之祸,那枚代表欢喜狼牙皇后的金锁丢掉也好,即使拿着她这辈子也不可能再用到了,没有哪个皇后是嫁了人又生了孩子的,所以就让过去的都过去吧,她这一生还能活着看见女儿已经是上天的厚待了,她不会再要更多,人太过贪心是会遭报应的。
相对于欢沁一家在越州的生活杨坤煦的生活则沉重了许多,他最近一直住在宫中照顾父皇。一向身体颇为硬朗的父皇从去年开始就陆陆续续的病着,二哥谋反的事情又给了他沉重的打击,尽管他知道父皇对他们这些皇子并不看重,但二哥的行为无异于给父皇的脸上重重的扇了一巴掌,从二哥事发后父皇就没有再上过朝了。朝廷之事都交给了他信得过的大臣和几位皇子。杨坤煦没有过多的参与前朝之事,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伺候好父皇,父皇前些日子说的话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但是皇帝说的话又怎么可以全信?相比起其他热衷政事的兄弟他更多的精力放在了父皇的身上,只要父皇对他满意就比什么都强。
在欢沁他们离开的第二年年尾大魏朝的第二代皇帝也走向了人生的尽头,他在神智尚还清醒之际召集了众大臣,让身边伺候他一生的太监当众宣读他的遗旨。旨意让杨坤煦很满意,因为他顺利的登上了太子之位,这意味着父皇死后他就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了,看着跪在他脚下叩拜他的人,这里面的面孔有欣喜的,有嫉恨的,还有不服气的,他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权利带给他的无上尊贵之感。
这位最终谥号为“武”的皇帝在临终之际将身边的人都屏退了,只留下了杨坤煦和身边伺候他多年的太监,他盯着杨坤煦看了好一会才说:“皇位给了你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那个苗女死了也好,就是刘家不动手说不定我也要动手的,我这一生为情所苦,如果不是心中放不下那个女子今日大魏的版图绝不仅此。我看的出来你心里是喜爱那个苗女的,我这一生悟出的道理就是身为皇帝最不能不应该的就是爱一个女子,女子可以宠可以疼但就是不能爱,一旦爱上你就会不由自主最终失去自己。”
杨坤煦跪在地上连连称是,心里却是一片说不出的空,爱?他这一生还能去爱谁?
武帝尽管这样说最后一句话留给他的却是:“我克制了许多年不去见她一眼,但是我最终还是想和她在一起,黄德会告诉你怎么办的。”
武帝咽气的时候脸上是平静的,杨坤煦注意到父皇的脸上没有那种平时的肃杀之气,甚至微微带有笑意,想必能光明正大的去见那个女子让他不再畏惧死亡了吧?尽管父皇一直没有特别喜欢过他,甚至在他的记忆中父皇几乎是没有抱过他一次的,但他还是很难过,这个时候他才体会到原来他对父皇是有感情的,只不过这份寻常人家的父子之情到了他们这儿只有死亡的时候才能凸显出来。
权利到底是什么呢?杨坤煦带着心中的疑问打开紧闭的父皇寝宫之门,宫内的丧钟响起,脚下一片哭泣哀叫之声,杨坤煦领会到了万万人之上的尊严,也体会到了身旁空无一人的孤寂。
武帝的梓宫被运到了他生前就已经开凿好的墓穴当中。太监黄德将杨坤煦带到了地宫的最深处,那里摆放着一个罕见的双人棺,杨坤煦有些吃惊,帝王家中从来不会用这种双人棺的,黄德垂泪说:“皇上生前就定好了,这是皇上亲手设计请人打造的。”
杨坤煦只关心一件事情,这里面到底是谁?他轻轻走过去在黄德的帮助下打开棺材,一见之下他差点惊叫出声,天啊,这是欢喜!再定睛一看,不是的,欢喜看着只有20岁左右,眼前这个穿着前朝公主服的人年龄绝对是大过欢喜的,而且她有一种欢喜没有的气度与高贵,杨坤煦马上明白过来,这位就是他幼时偷偷见过一眼的那位让母妃嫉恨了一辈子的女人。她怎么会在这里?看那样子父皇一定是想了什么方法让她保持了容颜,没有让死亡破坏她应有的那份美丽,这个女子看起来就像是熟睡了一样,嘴角微微向上翘着。
黄德跪着转告了武帝的意思,武帝的意思很明确他是要和这个棺材里的女子合棺的,如果没有经历过蜀地那段生活杨坤煦一定会笑话自己的父皇如此儿女情长,可此时他只是默默的将父皇的遗体放了进去,棺材慢慢合拢,杨坤煦最后望了一眼这个和欢喜非常像的女子,心里难受之极。这个女子身后还能保持着自己美丽的容颜和爱自己的男人睡在一起,可他的欢喜呢?只剩下了几根骨头?让他根本无所凭吊。这一刻杨坤煦恨极了刘家,也恨自己曾经的无能为力。
黄德没有从墓穴中出来,他服毒殉葬了,杨坤煦感念这个太监的忠君之心,给他的侄儿赏金千两,足够他们一家过富裕的生活了。同时杨坤煦还将伺候过欢喜的小太监王勇带到了身边做自己的贴身太监,很多宫人羡慕王勇的好运气,只有王勇知道这是为了什么,每当逢年过节的时候他都会欢喜母子烧纸钱和衣服,希望他们来世能投个好人家。
武帝去世后杨坤煦在大庆宫继位了,大魏朝自此改年号为天顺。杨坤煦这时候的后宫已经有不少人了,大多数还是他做赵王时纳进的,刘婉成为了皇后,昔日的黄侧妃被封为贵妃,其余的按照资历和娘家的背景分别封了一个昭仪和两个才人。伴随着刘婉升为皇后,她的父亲刘赫也成为了当朝的第一人,原本的中书门下平章事告老还乡后他就顺利的接替了这个位子。杨坤煦对刘赫的要求无有不从,一时间刘家在大魏的风头无二。
但是要论后宫当中谁最得宠,只要是大魏朝廷之人都知道不是皇后,而是黄贵妃与张昭仪。黄贵妃是先皇亲自指给杨坤煦的妃子,而张昭仪之父却是朝廷中说一不二的监察御史张毅,此人以刚正不阿闻名于世,先皇在世时就亲自点了他作权力极大的监察御史,而杨坤煦继位后完全延续了父皇在世时的官员,没有做大的变动,张昭仪本身资历并不出众,相貌也没有特别漂亮,但还算饱读诗书,在去年娶了黄妃半年后杨坤煦又在父皇的暗示下娶了张家的千金。
后宫渐渐充盈,杨坤煦的心中却有种说不出口的遗憾,他是帝王不能对任何人说他心里是如此的思念一个女子,就连父皇也只有在死亡时才能让他真正表露自己的心迹,他又怎么能在活着的时候就说自己对一个女子是如此的念念不忘?他的思念和无数的话只有在他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对欢喜留下来的金簪子说,他真是难过。欢喜这短短的一生从来没享过他带给她的福气,在他最困苦的时候她陪着他,在他万人之上却没了她,这难道是上天要他付出的代价?如果是这样,那么未免太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