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景,直到后来钰绮出嫁都一直徘徊在我的脑海里。
粉色帷幔笼罩的大床上,一个形容消瘦的小女孩正趴在床沿痛苦而艰难地呼吸着。她好看的瓜子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大大的杏眼中蓄满泪水,小巧的鼻子上满是汗,而娇嫩的嘴唇就像凋零的芍药花瓣,轻轻一动,马上便咳嗽不止。
“哮喘?”
我想也没想就直接进去了弥漫着潮湿之气的大房子,一把拉起帷幔,扶起趴在床沿的小公主,轻轻为她拍打背部,抬头大声对吓呆了的小宫女们说:“一个人先去请太医,其他的去给我找洋金花和薄荷叶,哦,还有生半夏、生南星、白芥子和姜汁,最好都是粉末。越快越好,不要出岔子,公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的脑袋也保不住。”
“是……是……”
小宫女们马上就慌慌张张的四散开了,忙着去找我给她们念得东西,唯恐自己的脑袋出什么问题。
“母……母妃……”
稚嫩的声音颤巍巍的从怀中这个小小的身体里发出,哭腔中带着浓浓的恐惧,就像一只被独子留在草原中的小羚羊,绝望的看着围绕着自己的野兽,只能发出最脆弱的请求。
“没事,姐姐在这里。”我轻轻拍打着小公主的背,眼眶发烫,鼻子酸的揪心。这不过是个孩子啊,本应该是偎依在妈妈怀中撒娇的年纪,却饱受着病痛的折磨,没人疼爱不说,还时刻面临着被吃掉的危险。这让我这个成年人情何以堪?
不管她和柯瑾云的母亲有何过节或者仇恨,战火都不应该蔓延到她们的孩子身上。
“姑娘,太医来了!”
小宫女跌跌撞撞的冲进来,身后跟着年近花甲、花白胡子而且战战兢兢的太医。
“见过姑娘……”
“免了,来看公主。”
“是。”
老太医看了看不停喘息的钰绮,面露难色,却依然硬着头皮号起了脉。
我知道在这个医疗技术如此简陋的古代是不会有茶碱缓释片和哮喘冲剂这些成品药,更不用说那些现代化的医疗器械的。所以像哮喘这种病应该和肺痨一样,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绝症。不过就这样放弃的话,我不甘心。
“姑娘,您要的东西!”
皇宫不愧是皇宫,刚刚散去的宫女们迅速赶了回来,手里是我嘱咐她们去抓的草药。
“把洋金花和薄荷叶制成烟卷,然后点燃放到公主这里来。还有,把生半夏、生南星、白芥子的粉末用姜汁调成泥状敷到公主的肺俞和涌泉穴,快!”
太医有些愣怔的看着我,倒也是,明明他是医生,现在却扮演起旁观者的角色,也难怪他一时接受不了。
其实这些也是我从网上搜到的偏方,外婆生前患有哮喘,我和哥哥经常就照着网上的偏方给他抓一大把的药去,虽然具体有没有什么效果我和哥哥也不清楚,但还是固执的在每年过年寄一大包草药给外地的外公和外婆。
“太医,借一步说话。”
看到小宫女和太医的帮手已经按照我说的开始做了,我便拉着太医出了弥漫着草药味的房子。
“公主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虽不是大夫,对医术也没有什么造诣,可是却也知道这病倘若早些医治也不至于严重到如此田地。你身为宫中太医,却对主子的病不闻不问,追究起来,你可是要掉脑袋的。”
“姑娘!”太医马上跪下来,紧张不已的说:“老臣怎敢不救啊!只是先帝在娘娘去世后便一直对小公主冷淡不已,老臣即使怜惜小公主,却也不敢触怒圣上啊,只敢每月悄悄给公主捎药过来,谁知……”
“罢了,如今人已经成这样,我再骂你也没有什么意义。虽然我派人请你们会来,但我知道你们其实是看在柯瑾……哦,也就是殿下的面子上才过来的,所以我也不好再命令你们什么。不过,爷爷你要记住:身怀医术救人于病患者,为医者;身怀医术却见死不救者,是畜生。”
这番话说得犀利,那老太医的身体果然马上僵硬了,看来这些话还是触到了他的良知。这样就好,至少他还有这个东西,如果连这个都没有了……
“姑娘所言……极是……”
“爷爷,今日进宫所见着实令我心寒,我知道这与两位娘娘的过世有关,作为外人我也不该多问,可是既然我已经管了公主的事,就断没有半路撤回的意思,所以劳烦太医将七年前之事告知与我。”
“这……”
“姑娘,”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还是问老奴吧,老奴年纪大了,也不怕砍头坐牢了……”
“嬷嬷!”
回过身来,一个身体佝偻的老妇人已站在我的眼前。
这是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妇人,身材瘦削佝偻,脸上皱纹横亘。眼睛已经浑浊不清,头发也全部变成银色,只有那已经因缺牙而漏风的嘴一直重复:“老奴来说……”
“这位是……”
“回姑娘,兰嬷嬷是黎妃娘娘的乳娘。”小宫女答。
“哦?那嬷嬷请讲。”我抬手示意太医和小宫女不要出声,拉着老嬷嬷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其实两位娘娘生前感情是极好的。”老嬷嬷推开小宫女递来的茶水,慢慢地说:“虽说后宫里勾心斗角不在少数,但是两位娘娘都是清心寡欲之人,所以也就和其他妃嫔交流甚少。棠妃娘娘入宫比黎妃娘娘早十几年,在宫里虽低调处事,但因为先帝一直宠爱有加所以成了其他娘娘的眼中钉肉中刺。直到黎妃娘娘入宫后,那些娘娘又将矛头指向了黎妃娘娘。”
“这倒是正常。”我点点头。后宫里的女人穷其一生不就是为了得到那个男人哪怕一丝的关爱与注视么?为了那一点点的倾斜,她们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减轻天平另一侧的重量。于是,那偏重一边的棠妃和黎妃自然成了她们的铲除对象。
“七年前,棠妃娘娘病重,陛下爱妻心切,便命令各宫种上海棠树以请求娘娘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