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我与杨谌单独坐一辆马车。本想坐另一辆好过去照顾姐姐,却被巧儿抢先扶了姐姐,硬是把我塞进来了这里。
车稳稳的行着,我坐在角落双手抱膝,杨谌坐在离我一步外的车帘口,一手拿着弓,另一只手弹弄着弓上的弦,似是在试那弦结不结实。面色平静如水,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仿佛刚才看到的那个日光下的肃冷身影只是个错觉。
我安静的望着他的侧面,想说一声谢谢却说不出口,可能是以前积怨太深,这时有些不好意思。他的余光显然可以看到我的表情却怎么也不转过脸来,当我不存在一般。
我被凉了半晌,觉得无趣,转头挑开窗上的帘子。已是黄昏,轻风徐徐而过,无尽清爽,心情也跟着轻松了一些。转眸间,蓦的一愣,马背上的红衣女子朝我一笑,明媚如春花。我回之一笑,缓缓放下帘子。花解语也来了!心下不由得觉得好笑,皇家的优良传统啊,救自己妻子来时,身边都要带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转头看杨谌时,他依旧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注意力全在弓箭上。摩挲来摩挲去,似同珍宝。而我就像一旁长着的破草,半分入不了他的眼。
一路侧对无语,我扯着裙角玩,打环,解开,再打环,再解开……不着不觉中入了梦乡。待醒来时,发现身上多了一件外衣,看杨谌时,他少了件外衣。突然脸颊有些发烫,心暖洋洋的。意识到手是凉着的,悄悄把双手放在脸上冰着双颊。
恼着自己为何这般没有出息,只是被人家救了一命就这样把前仇旧恨抛之脑后,还生了一些奇怪的感觉。片刻后摸着脸不再那么烫了,扯下披在身上的外衣递给杨谌。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人!”杨谌转过头来似笑非笑,语气却是温和,看了眼我手中的衣服并不接着。
我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己的眼神有什么不妥,垂眸思量了一下,疑惑的看向他。
他避过我的目光看了眼我手中的衣服,淡淡道:“穿上吧!”
“可是,天气很热!”现在正是仲夏季节,即使是晚上,也是一股燥热。
他未接话,只是目光怪异的瞥了过来。我顺着他的眼神落到了我的肩头……啊!扯了这么大的口子,手掌大的一块肌肤露在眼前,顿时傻了眼。忙披上了他的外衣,脸上又发烫起来。这没注意还不觉得,此时还真隐隐觉得肩上有些痛,正是刚才被他箭过擦伤了,虽未划破却也红肿了起来。
杨谌笑了笑转过头去,继续把弄着弓弦,我一句不吭的窝着。
天气越来越热,蝉声肆虐。幸好临西苑里有两棵百年老槐树,长得又高又茂密,院子里被遮出一片阴凉之地。我摸了摸脖间,高兴的笑了,皇宫里看来还是有些好东西的,没有留下半点疤痕。我得好好严究一下这密药的成份了,也种出几株可以治伤养颜的花草,省得整日被人看成是毒女。
翻过篱笆,拿起小铜片给草乌松土。抬头望着各色花草,我这一院子宝贝啊,在我的精心呵呼下死了一半,心痛了好些日子。
“小姐,商少姐求见。”
我停下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转头看到巧儿走了过来。脑子里回想着商小姐……那个长着一怪里怪气跟我和伙开那个啥的小丫头片子?
“草乌、曼陀罗、夹竹桃……”商沫把脑袋凑到书页上,认真的念着药名,我听着随手在篱笆里寻着东西小心翼翼的拨起,放好……
“好了,大功告成。”
我和商沫高兴的四掌相击,转头合力抬起丹炉上的盖子盖上去,拧紧后找碳在炉底生了火。然后,吩咐巧儿摆了太妃椅和商沫相临坐着等待宝贝出炉。炉子是商沫刚刚送来的,据说是京城最结实的炉了,含铜、铁、金、银……堪比三齐道人的长生八宝炉。
瞅着炉下火焰越来越烈,商沫转过头来笑嘻嘻的看着我:“这个三日麻痹散练成后先给我二哥试试,省得他整日里在我眼前跳来跳去欺负我。老说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我就让他三天动不了,只看着本小姐在他面前蹦来蹦去怄死他。”
我放下茶不可许的笑着摇了摇头:“这成药的都是毒,练好后先找个畜牲试下药,不然害死了你二哥怎么得了。”
商沫眼珠子一转,手一抬拍了拍桌子无比崇拜的看着我:“我从来都认为你聪明,还是你想的周到。之前见你的样子,还以为失忆后变呆了呢。”笑了起来,“这下放心了。”
“咳咳,好像有点热。”我转头看向巧儿,“再叫两个丫头过来扇扇子。”正午时分,烈日毒火,在院子里还生了个这么大的炉子着实让人汗流浃背。
书上说这丹要练好没个半天不成型。我与商沫躺在竹椅上,聊着聊着打起盹来都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听到阵阵急急的脚步听传来。巧儿大力摇着我。我忙睁开眼:“几个时辰了,好了吗?好了吗?”
商沫也一骨碌从椅上跳了起来:“好了?好了?”
“嗯?好了,开炉,开炉。”我伸手摇着她。
突然觉得周围气氛有异,竟除了火碳生外没一点别的声音。四周望望,嗯?不知杨谌何时来了,脸色憋的铁青,目不转睛的瞪着我。商沫像是很怕杨谌,身子一抖跳到我身边躲了起来。我笑笑看着杨谌:“吃饭了吗?”
他鄙夷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炉子一眼,冷道:“你干的?”
我巴巴的陪笑,点点头,心里着实很虚。
“看来只是王妃一时兴起的闹剧,并不是这院子里着了火。”一旁的花解语笑了笑走了过来。两人真是形影不离呀!
杨谌走向炉子,冷冷一笑,端详起来:“里面放了什么?”
我随着他的步子跟了上去,回想着刚才看书时脑子里仍留着的名字:“草乌、曼陀罗……”
“曼陀罗?”他瞪大了眼睛。
“是。”我依旧陪笑,很恭维的弯了弯腰。我知道他自从上次中毒弄肿指头后就对曼陀罗有了阴影。这会儿一再的讨好只为让他别一怒踹翻了我的药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