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飞来镇西南一里地,有一间破破烂烂的道观,破门敝窗,早已荒弃多年了。
此时正值深秋,浓云当空,不见星月,夜风阵阵吹来,却是颇具凉意,吹得业将腐朽的门窗“嘎嘎”作响。
道观中升起了一个火堆,不断跳跃的火焰映着三张脏兮兮的小脸。
这三人,正是日间曾在悦来食府乞食的龙不凡、“磕头虫”和“滚地龙”。
龙不凡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神色一改日间的冷傲,对坐着烤火无所用心的“磕头虫”、“滚地龙”道:“今儿的事,说起来真是悬,差一点就穿了帮,一个疏忽下来,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磕头虫”拿着一根小树枝剔着牙缝里的碎鸡肉,不以为然的道:“龙哥,跑了那么多地儿,只要一提起血乞十八刀,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一招百试不爽,有谁敢不买帐?”
龙不凡摇了摇手中跟面条一般柔软的匕首,道:“血乞十八刀,刀刀见血。若非那名老者现身及时,装在刀子中的耗子血,只怕在第五刀上就用光了,没了耗子血掩人耳目,到了第六刀,一定扎不下去,十成十得露馅了。”
“滚地龙”吃得忒饱,腆起肚子打了个响嗝,道:“龙哥,只怪你的技术不行,看我滚地龙敷在腿上的耗子肉,粘得有多牢靠,硬是把那两名大汉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根本不敢近身。”
龙不凡收了刀子,出言挖苦道:“滚地龙,再多滚上那么几圈,你两条腿上的耗子肉定然掉光了,你自己说说,那么严重的恶疮,竟然在人家眼皮底下愈合了?这事凶险不凶险。别人看不出破绽,不过是眼拙罢了。”
“滚地龙”一时无语,用手抓了抓比鸟窝还乱的头发,神色尴尬的笑了笑。
“磕头虫”的腰杆一下儿挺得笔直,得意地道:“二位,说一千道一万,本少侠的磕头功最保险,真正是上得了台面,经得起检验。”
龙不凡点头赞道:“这话不假,磕头虫,你这家伙磕头的技艺又进步了,声势比以前大多了,再练上一阵子,说不定真成了丐帮独门绝技。”
“磕头虫”满脸荣耀,道:“我磕头虫没别的本事,唯独磕头一事乃是拿手好戏,想我堂堂丐帮不乏磕头好手,但和我磕头虫比,技艺绝对差了去。”
“滚地龙”半躺在地,又是一个响嗝,语气不屑:“磕头虫,你就吹吧,在我滚地龙眼里,你磕头的技艺仅仅只是雕虫小技,登不得大雅之堂。”
“磕头虫”坐不住了,不服气地道:“滚地龙,难道你磕头的功夫比我厉害?有种比比,不把你磕得一头是包,我磕头虫管你叫师父。”
“滚地龙”用手指挖了挖鼻孔,道:“比试什么的,我看就不必了。实话说吧,你的磕头功纯属雷声大雨点小,装装样子吓唬人,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磕头虫”越听越来气,不由怒道:“本少侠自小闯荡江湖,打一出道就开始磕头,磕遍了大江南北,关内关外,少说也磕了几十万个响头,这磕头功可不是白练的,是管吃饭的真功夫。”
龙不凡看不下去了,道:“滚地龙,积点口德吧,磕头这行当,有谁比磕头虫厉害?我龙不凡出道这么久,真是没见过。”
“滚地龙”正色道:“龙哥,说起磕头功,的确不可等闲视之,乃是堂堂丐帮七十二绝技之一。不过磕头虫如今的那点道行,着实拿不出手。”
龙不凡奇道:“丐帮七十二绝技,居然有这般说法?这磕头功又怎会列为丐帮七十二绝技之一,真是前所未闻,奇哉奇哉。”
“滚地龙”白了龙不凡一眼:“龙哥,你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乞丐,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就不怕惹人笑话?我们当乞丐的,自然要有当乞丐的素质,你说是不是?”
龙不凡脸色微红,争辩道:“你这是什么破道理,当乞丐的天生就该是睁眼瞎?据说,我风云王朝的开国皇帝神马元璋,当年也是混丐帮混出来的,当乞丐也得有追求才对嘛。”
“磕头虫”听得不耐烦,道:“二位,打住,我磕头虫连自己姓啥名谁都不知道,骨子里没那些个高雅东西。滚地龙,还是说说丐帮七十二绝技吧,尤其得说说磕头功。”
“滚地龙”微微一顿,道:“关于丐帮七十二绝技,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听说降龙十八掌名列七十二绝技之首,打狗棒法名列第二位。至于磕头功嘛,不知道名列多少位,听说练到极处,照样厉害无比。”
“磕头虫”一下就来了兴趣,把比拇指还细的脖子伸出老长,道:“是吗,磕头功到底有多厉害?赶紧说来听听。”
“滚地龙”不紧不慢地道:“先说件事吧,那年在大肚河边乞讨,有幸见识过一个练磕头功的丐帮前辈,那一头磕下去,我的个爹呀,真是威力惊人,竟然生生磕死了一头千斤重的大水牛。”
“磕头虫”听了这话,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急忙问道:“一头大水牛?就这么给磕死了?我说滚地龙,这也太神奇了吧。”
“滚地龙”得意地撇撇嘴,道:“你以为真正的丐帮高手是吹牛吹出来的?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差劲,每次只能磕死一只小蚂蚁?话说有更厉害的磕头高手,一个头磕下去,直接把一座山给磕平了。”
“磕头虫”听傻了。
龙不凡难以置信:“真有这么厉害?”
“滚地龙”看也不看二人,目视长空,得意地道:“笑话,不厉害,算得上丐帮七十二绝技么?”
龙不凡和“磕头虫”听了这话,一下被震住了,良久不语,心中对丐帮七十二绝技充满了热切的向往。
看来,丐帮七十二绝技真心不是吹的,堪堪的厉害无比,若能练成其中一二,在整个风云王朝恐怕得横着走了。
“滚地龙”神情专注,自言自语道:“其实我滚地龙所练的滚地功,也是传说中的丐帮七十二绝技之一。”
“磕头虫”听了,不由哈哈大笑道:“滚地龙,你练的算哪门子滚地功,简直比石头蛋还笨,老半天都滚不动,也不怕辱没了丐帮七十二绝技的名声。”
“滚地龙”低声道:“我不是没学会真正的滚地功么,据说滚地功来自丐帮的一门身法,对,这门身法应当叫做沾衣十八跌。”
龙不凡回过神来,叹了口气道:“丐帮七十二绝技如此厉害,见都没见过,别说是学了,我等三人,若想习此绝技,只怕是痴人说梦了。”
“磕头虫”像根霜打的稻草,立马蔫了,目光黯淡地道:“真心想学磕头功,若是练成了此功,什么人敢欺负我磕头虫,我就一头把他磕个死翘翘,那才叫一个爽啊。可惜,怕是永远没那么一天了。”
“滚地龙”苦笑一下道:“醒醒吧,二位,我们三个只是丐帮的记名弟子,连一袋弟子都不是,要想成为一袋弟子,必须经过考核的。”
龙不凡脸色变得难看,道:“考核个屁,我都没有丹田,天生废物一个,哪个宗门都不肯收我,再说收我也没银子交学费哪。”
“磕头虫”怏怏地道:“我倒是有丹田,可没师父教啊,丹田中空空如也,没有一丝灵气,考核的事还是别指望了。”
“滚地龙”面带怒容道:“这年头乞丐真心不好当,想成为丐帮正式弟子都他妈没谱。”
三人各怀心思,黯然不语。
秋风呜呜呜地劲吹着,吹得眼前的火堆明灭不定。自远处的神秘山谷中,不时传来阵阵妖兽的低吼声,听着令人倍觉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