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涛回到北京已经是午夜，他摸出钥匙轻轻开门，还是把王川芳吵醒了，王川芳紧张地问：“谁？”“我。”王川芳这才放下心，穿着睡衣迎出卧室，惊奇地问：“怎么回来了？”“想你，就急着赶回来了。”“没正形。”说着话王川芳甜蜜地接过孙涛手里的包。
“吃饭了吗？”王川芳问。
“在火车上吃了。”孙涛回答，“不过，有个吃饭的笑话你肯定没听过？”
“什么笑话，你半夜三更要讲。”
“说啊，有一对新婚夫妇，蜜月结束了新郎刚上班，新娘子打电话问他，晚上回来想吃什么饭，新郎在电话里偷偷地说想吃你。等晚上回到家，一看饭菜都在桌子上摆好，新娘子正赤身裸体绕着桌子在屋里跑步，就惊奇地问：你在干啥？新娘子回答，我在给你热饭呢。”
王川芳抿嘴直乐。
孙涛清清嗓子，说：“请问我的饭给我热了没？”王川芳：“你坏。”这个坏字还没有出口，就被孙涛拦腰抱起，直接冲进卧室。
一番挥汗如雨主动交公粮的场景，交完公粮，孙涛沉沉欲睡。王川芳清洗过后，不困了，她拉过单子盖住赤裸的身体，开始问孙涛。虽然刘东给她谈话当时她不以为意，但刘东的观点还是侵入她脑海里，此刻见了孙涛还是想劝劝，毕竟曹天朝距离北京太远，刘东又是他们的顶头上司，闹僵了对他俩都没有好处，而且像刘东那样不择手段的人得罪不起，况且他的理论与实践是那么知行合一，谁知道将来他会成什么气候。
“见到曹大哥了？”
“嗯嗯。”孙涛疲于应付，侧过身去。
“他那里行不行？”
“还行。”
“他能回来不？”
“够呛。”
“那你以后在公司注意点，别老曹天朝曹天朝的，打电话更要注意。”
“嗯，嗯？你什么意思？”孙涛警觉地反问。
“没什么，让你注意点就注意点，对你有好处。”
孙涛欠起身子，盯着王川芳的脸看：“我明白了，肯定刘东那个王八蛋找你麻烦了。”
“没有，他就是找我谈谈话。”
“说什么了？”
“没说啥，就说他是向内用功，曹天朝是向外用功，目标都是向上爬，大家手段不同而已。”
“屁，他说得的倒好听，吃人饭不干人事的家伙，我现在是忍着他，惹急了我非捶他一顿。”孙涛完全醒过来。
“你说他俩竞争这个部长位置谁会赢？”
“管他谁赢呢，咱坐山观虎斗。”
“去，我还不知道你和曹天朝一伙的。”
“我才不和他一伙呢！”
“那你——”
“我和你一伙啊，哈哈。”说着话，他把王川芳拉过来，开始第二番耕种。
50
刘东上班来得晚，见到孙涛很意外，他认为孙涛怎么也要在银城待个五六天，曹和孙俩人关系好，即使曹天朝再焦急也会陪着孙涛四处看看、玩玩，这样可以拖一周时间，他没想到孙涛这么快就回来。
孙涛黑着脸递上《银城市场报告》，刘东接过，放到办公桌上，问：“怎么样，此行有何收获？”
“什么收获也没有，我看曹天朝快散摊子了。”
“这是什么意思？”听了孙涛的话，刘东又拿起报告，准备认真圈阅。
孙涛大致把报告内容，带着情绪复述一遍，言辞间似乎对曹天朝很不满。
刘东一脑门问号，又不能轻易表示，就说：“我先看看报告，一会儿再找你商量。”
“好的，那我先回去办事。”说完孙涛出去了。
刘东仔细研究孙涛的市场报告，他拿起一根铅笔，在上面慢慢地画，很明显字里行间有火药味，对曹天朝不满意，把银城市场说得一无是处。刘东放下报告，心里纳闷，莫非孙涛和曹天朝在银城闹翻了？不至于，这里面肯定有文章，现在再派督导组去银城了解情况也不合适，怎么办？他点上一根烟，烦躁地在屋子里踱步，这份报告和孙涛突然回来一样出乎意料，正常情况下，孙涛应该为曹天朝美言几句，向总部申请优惠政策和多拨付一些办公经费才对，这怎么正好相反。刘东原计划向曹天朝卖个人情，贬低几句孙涛，可现在孙涛直接把顺水人情送到他嘴边，这还怎么向曹天朝卖好呢，刘东一时拿不定主意，孙涛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他抓起报告出了办公室，走到隔壁推开门，见陈部长刚放下电话，正要看报纸，脸上美滋滋的似乎有什么好事降临。
刘东笑着问：“陈部长，什么事情这么高兴。”他一说话，陈部长才注意到刘东进来，脸上的笑容忽地就没了，匆匆地似乎在掩盖什么，脸耷拉下来，有些严肃地问：“什么事？”
刘东心中狐疑，嘴上笑着说：“这不派孙涛去银城看了看，回来把银城说得一无是处，我这来请教请教，当初你们是怎么论证银城市场的。”
陈部长揶揄道：“今天稀罕了，来请教我，我可不敢啊，平时不都是你刘东部长决定吗，我该退休了，该给年轻人让贤了。”
刘东不生气，也不接话，继续说：“这不都是你们当初论证的市场吗，两个月反差太大了。”说着把孙涛的报告轻拍到陈部长的桌子上。
陈部长不再说话，戴上老花镜，拿起报告开始看，刘东坐到沙发上，也不理会，自顾自地仰面抽烟。
陈部长看完报告，摘下眼镜，目光盯着刘东说：“看报告是觉得市场不行了，曹天朝干不下去，实在不行就建议撤销银城分公司。”
刘东一怔，烟灰都落到身上，撤销？一撤销曹天朝不就回来了吗。他心里惊慌，莫非这是曹天朝导演安排的孙涛青年演员和陈部长老演员演出的一场好戏。“你说撤就撤啊，说得轻巧。”他揶了陈部长一句，站起身，抓起报告扬长而去。
陈部长丝毫没有生气，望着刘东离去的背影，嘴角挂起一丝神秘的微笑，像端详着一只掉进陷阱里皮毛好看的狐狸。
刘东明白过味儿来，这是曹天朝导演的一出戏，估计是银城干不下去想回北京了，他坐在自己办公桌上前思后想。销售部进来一位要找他签字的职员，见他阴沉着脸，也不敢签字，说一会儿再来，又轻轻合上门出去了。
刘东判断这是曹天朝准备回来的启动信号，银城怎么也不如北京好啊，这次曹天朝是借故发作，要不然不会搞这么大动作，他感觉孙涛的报告部分是真实的，比如产品可能没有打进银城医院，要公司发货只是掩饰无能采取的一个手段。他是在明修饯道，暗中蓄谋要回北京，毕竟陈部长也该退了。
想到这里，刘东把孙涛的报告卷起来，握到手心，上楼去请示雷总，看看雷总什么态度。
刘东敲敲雷总的门进去，雷总一看到刘东，就嗓门洪亮地说：“我正想找你呢，刚才曹天朝给我打个电话，抱怨工作不好干，连总部派去的孙涛也因为喝酒吵了起来，给我发牢骚说实在不行他就回来，不在银城干了，你看小曹闹情绪了 ，你那孙涛怎么回事，不是和小曹关系不错吗？”
刘东心里明白了，怪不得孙涛的报告写成那样，吵架了，看来真实成分多，连陈部长的高兴估计也是因为曹天朝打电话说要回来。刘东一下子心中豁亮。
刘东脑筋一转说：“雷总，我是来给您汇报的，曹天朝那边的货我已经解决了，在北N医院还有几家存货，它那里销得慢，我优先发给银城了，怎么也要先支持曹天朝工作。孙涛的事情我马上处理，他也没有给我说吵架这事情，反倒是把银城市场说得一无是处，报告您也别看了，我马上批评他，让他给曹天朝道歉，销售部全力支持银城工作。”
雷总一听非常满意，笑着表扬刘东说：“你效率很高啊，这样做就对了，我们总部就是要支持好下面的工作，让他们无后顾之忧地去开展市场，不要总把干不成的原因推到总部，说我们不支持工作，显的我们很失职，这样就不好了。回头你给曹天朝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孙涛的事情，表个态，让他努力工作。”
“好的，好的。”出了雷总的办公室，刘东喜上眉梢，自己都佩服自己脑子转得快，上楼还没有想好给雷总汇报工作呢，随机应变话就出来了，而且还很完美，呵呵。
下了楼，刘东马上安排小张把北N医院的货先借调出来，发往银城，让雷总发现自己先汇报后落实的把柄就不好了，这事必须马上办。
盯着小张办了这事，自己签字审核过后，刘东才给曹天朝打电话，先说明孙涛的报告不客观，曹天朝解释符合实际，确实不好干，就让我回去吧，随便干点啥都行。刘东说雷总要求曹天朝务必做好银城市场，产品已经发出，注意查收，公司会全力支持曹天朝在银城的工作。曹天朝无奈，只好表示再干一段试试。刘东安慰曹天朝好好干，自己会酌情为他再追加办公经费。曹天朝只能谢谢领导支持。放下电话，两个人都止不住笑了起来。
51
产品运到银城，曹天朝喜出望外，他立即租车汗流浃背把千辛万苦争取来的四件货送到银城医院，时间丝毫也不敢耽误，他年轻强大的心脏禁受不住这样的内外夹攻，要是再出点意外，非崩溃不可。
银城医院药剂科张保管倒是没有难为他，眼皮都没有抬，丝毫没有责问他为啥耽误好几天才送货的意思，不紧不慢地查对自己账本，把曹天朝准备应对的谎言憋回肚子。
曹天朝小心谨慎地问：“邱大哥呢？”
“他带人看病去了。”张保管手在账本上移动，随口回答曹天朝。
曹天朝恭敬地等待张保管核对，旁边的顾计划指指凳子，示意曹天朝可以坐下，曹天朝笑着说：“不用了，顾大姐，你下个月可要给我做上计划啊，要不又耽误一个月。”
“好的，只要有货，我就给你做上，先让病房领点试用，要是临床效果好，病房就会主动来领。”
张保管见顾计划和曹天朝谈得热络，放下账本，不核了，站起来说：“走，先给你入了库，一会儿再找老邱开票。”
“好的，谢谢。”曹天朝和顾计划点点头，跟着张保管走进药库，宽敞的药库像一个硕大的防空洞，里面药品堆积如山，三区标志鲜明，曹天朝注意到在进货区、退货区都有药品，还有一个冷柜在嗡嗡运转。张保管按照曹天朝提供的药品剂型，分别让曹天朝把首乌注射液放到中成药区，奎诺酮放到西药区。曹天朝跑回车前搬药，他一次搬两件，弯着腰，吃力地按照要求把药品搬进药库的指定位置，汗顺着他的脸庞流了下来。
搬完药，张保管叮嘱曹天朝说：“看到没，你的产品都在进货区，要是一个月没有销售掉，你就不用干了。”
曹天朝连连点头，说：“我明白，谢谢张大姐。”
“另外那个老顾，你以后少理她，她做完一次计划，以后就没有事情，你也不用再找她，往后用药就是药房报计划，她那里备注一下即可，以后少和她来往，明白吗？”
曹天朝连说明白明白，心想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争斗，看来人和人友谊的关系并非是表面那么可靠。在药剂科我还是少说话，有事情多问问老邱吧。
张保管把药库大门一锁，说：“行了，你叫老顾给你做计划吧，争取早点销完。”
“好的，您放心吧，我保证一个月走两件。”
曹天朝随张保管回到药剂科，见邱采购已经带人看完病回来，张保管主动对老邱说：“北京天力公司，首乌注射液和奎诺酮各两件，已经入库。”
老邱点点头，示意知道，曹天朝给老邱上了根烟，点着火，等着老邱开票，老邱慢吞吞地拉开抽屉，探手进去，取出进货票据，不紧不慢地写着，活干得紊丝不乱。
曹天朝看得着急，又不方便催促，扭头看周围，张保管和顾计划正热烈地讨论孩子的教育问题，两个人亲切交谈的场景，让曹天朝无法想象她们之间的猜疑与戒备。
趁没有人注意，曹天朝偷偷对开票的老邱说：“你们这里很复杂啊。”老邱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笑笑，拍拍曹天朝肩膀，意识是你明白就好。曹天朝心领神会。
曹天朝向前欠欠身，低声问：“晚上一起出去。”
老邱不理会，唰的把票撕下来，公事公办地说：“拿好，结账时用。”
曹天朝接过票，用眼睛询问，你去不去。
老邱响亮地回答，意思是大家都听听：“吃饭就不去了，晚上我还有事情。”
曹天朝见老邱把事情挑明，不好意思只问老邱，转身又问张保管、顾计划她们，俩人一致地说：“不了不了，回家还要辅导孩子，老邱都不去，我们去干什么。”
曹天朝顺水推舟说：“那就改天，等大家都有时间，一定给个机会做东啊。”
两位大姐为曹天朝的真诚感动，张保管说：“放心吧，别的不敢说，这个机会姐姐还是愿意给的，呵呵。”
和药剂科这边的人打过招呼，曹天朝来到隔壁，他敲敲门，章主任从办公桌上抬起头，见是曹天朝，微微一笑，说：“进，小曹。”
曹天朝小心翼翼地进门坐下，说：“章主任，手续都办清了，我来和您说一声。”
“哦，那就好，你抓紧时间做做临床，销量不好，到时库里会提意见。”
“您放心，我保证很快销完。”
“初期一定要加把劲，很多跑不开临床就都放弃了，你虽然聪明也不能大意，开始很重要。”
“谢谢主任，我一定努力。”
“这个我相信，你能吃苦肯干做事踏实，是个好业务人员，我比较欣赏。”
“谢谢主任表扬，呵呵，我们头要是听见您的评价一定会升我职的，对了，主任晚上您有时间吗？”
章主任含蓄地问：“还有谁？”
“没别人了，您安排。”
“那就算了，你不必破费，咱都是自己人了。”章主任的话里微微有些失望。
曹天朝一下子听明白了章主任的意思，他是想和秦院长一起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