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叔虽然心下惋惜,但遮遮掩掩也不是他的风格,他是神医不错,也有独属于医者的骄傲,但并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荣耀而是非不分,随便乱搭的那种庸医。
“是吗?”
云老王爷的口气一下子变得落寞了起来,抽回了自己的手,轻轻一叹:“那也没办法了,毕竟我老头子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你们也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或许岁数到了,哪怕你在平时再怎么勤加锻炼,天要你死,你也不得不死,只是取决于死的方式如何罢了,对于我而言,是病死的,仰或者是老死的,总归一个死,无所谓是不是?”
“你还真是看得开,若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这会是以前我认识的那个云老王爷会说出的话了。”
七叔此时的话也是失了刚才那股锐气,墨红妆心里也是有些不好受,为了云老王爷的看开而心酸,也为了自己的无能而感到有些失望了。
为什么会查不出脉象?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特别还是在自己和七叔联手的情况下,两个人都是没有看出云老王爷身上究竟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若说奇怪的,那就是一切都太正常了。
除了血液流动符合老年人的特性以外,其他的穴道灵活性,还有血管,脉络,筋骨,些许老人斑以外,其他的压根就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除了装病,墨红妆想不出任何解释,但偏偏,没有理由。
或许是有理由,可能是他们想破脑袋都想不出的理由,但目前来看,确实是他们输了。
“呵呵,七叔,你知道吗?在我病倒的这半年里,躺在病床上,从一开始的暴躁易怒,到现在的看破人生,我的心态转变,其实也和这病有关,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该说这是福,还是祸了。”
云老王爷轻轻笑了笑,一扫刚才那股落寞的隐晦,开朗叹道:“在一个月之后,我开始冷静了下来,虽然我注定要倒下了,可云王府还不能倒下,他是祖宗留下给我们后辈的一个希望,于是我放手,将所有的权利都交给了我儿子,现在云王府的当家打管着,而自己就这样在这里,看着落日余晖,朝阳初升,月光璀璨,星河斗转,日复一日,我的心情慢慢地也平静了下来,变得不再暴躁,不再易怒,失去了往日的那股冲劲,但却换来了一股心脾安宁。”
“七叔,你曾经直言跟我这样说过,我的脾气虽然直爽,但却少了一股遮掩,纵横官场,朝政多年,或许你是对的,我直言不讳,经常弄得别人很没面子,就算是当今皇上,我也胆敢直接说出其他人不想说的话,于是我被劝退离朝,改而经商,专心王府的发展,我原本以为是皇上因为身边的花言巧语太多,听不进忠言,我为此气得浑身发抖,那一天几乎差点病了,所以我想着要坚持自己的脾气,一直这样走下去,将云王府发扬光大,让皇上好好看一看,他的选择到底是错的有多离谱!”
云老王爷说到这的时候,底子突然足了起来,就连口气也带上了一丝自豪:“为此,我发展云王府,将他的势力达到了列祖列宗都没有达到过的顶峰,我成功了,让云王府稳坐天城四大王府的宝座,将云王府发扬光大了,我原本以为,通过这件事情,皇上可能会回心转意,就算是懊悔自己以前劝退自己的事情,我也会感到十分满足了。”
“你这家伙,省点力气吧,还不是我们都能够包容你那臭脾气,除了这一点,你其他的地方还算不错,所以我们才会和你成为朋友,否则的话,凭你那口才,止不住把每一个上门求见的人都给说跑了。”
七叔在云老王爷说到这的时候,不由笑言,云老王爷也是“呵呵”了一声,将手搭在自己的腿间,轻轻揉着:“确实啊,我想的太好了,可现实偏偏就是不完美的,或许就要有些不完美,人生才算是完整,对每一个人,应该采用的态度都不同,有些人能够适用于这些直言,有些人受不了,这一点,直至我大病发作,在这里静养半年之后才看清楚。”
若是能够早一点发现的话就好了,这样的话,或许我这一生也不会过得那么乏味,那么约束自己,不让自己随心所欲的,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
在这里,观看日落,日升,月光,大雨,晴阳,听鸟儿歌唱,百花细雨,风声呜呜,在以前,我的眸光从来没有这些被自己视为路边的“野景”,但现在,我才知道自己错的是那么的离谱了。
至少在人生的最后一刻,还能看到这些,想到这些,真是太好了,因祸得福,苦中作乐,说的就是自己这种心态吧,可是,我也服了。
墨红妆和七叔掀开帘子,相继从里面走了出来,云止见状,连忙上前,焦急地问着:“怎么样?有没有找到什么办法?”
“对不起,云止,我们无能为力。”
墨红妆愧疚而又诚恳地对着云止道歉着,不仅是为了刚刚在进宅子的时候自己在云止面前的大言不惭,还有为自己明明无能为力却偏偏装出一副能做得到,给人希望却又浇灭的那种自大罢了。
“是吗?我知道了……”
云止的脸色瞬间淡了下去,失去了刚才那股紧张和激动,变得看不透起来,此时他的眸光平淡,却是无法直视着七叔和墨红妆的眼睛,挥了挥手:“你们先去大厅等等吧,顺便在这里用膳了,我等等就会去找你们,现在,我想和爷爷说些话,只有我们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可以吗?”
“我知道了,你,多保重,好好珍惜吧。”
七叔点了点头,直接牵起墨红妆的手,不给她说话的余地,往楼梯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墨红妆原本下意识地想说些什么,但在七叔握着自己手的一刹那,发现任何语言其实都不用说,早在自己说的那句“无能为力”之后,任何的话语都变得苍白无力起来。
说得再多,也只不过是徒增伤疤,没有任何意义而已,倒不如,像云止说的那样,留一点时间和空间,让他们爷孙两个人静一静,好好谈一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