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到了极致，伤到了极致，悲到了极致，慕如辰反而笑了。那种浅浅的云淡风轻地笑，静得可怕，不是很浓烈，可却蕴含了不尽的悲哀，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选择留下。
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夹杂着有些肆意的秋风轻舞飞扬，很快就掩盖了由于刚才的激战而留下的鲜血，清新纯洁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遮住了那种带有毁灭性的血腥味道。
慕如辰一袭素色衣裳扶着虚弱无比的冰依若站在雪幕里，一动不定，静得好似不存在一般，几乎要与雪相融，如同一场最虚幻的梦境，刚才演绎的不过是镜花水月般的戏剧。
后悔吗？
慕如辰无声的抬头看向不远处朦朦胧胧的黑影，有了面具遮颜，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那双幽暗深邃却又亮若星辰的眸中所带的倦怠和怒意，宛如王朝边关的初见，却错不了，是他。
慕如辰澄澈清亮的眸光微闪，面对这样的结局，真的不后悔吗？也许吧。
即便她从来不曾信过命，可是命运的轮盘似乎还不想轻易交由她自己来掌控呢？
天地间一片沉寂，兴许是忌惮于冷冽周身的肃杀之气，御林军只是缓缓地缩小包围圈，并没有急着动手，仿佛又是在等待着什么命令……
“执行谕令——格杀勿论。”终于，这份沉默被这一声不大不小的命令打破，随着那个黑衣少年扬手挥出的那一瞬间。
慕如辰诧异的的看向不远处，眸中遽然一黯，透着层层雪幕，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什么也没有，刚才的那个黑影仿若易逝的幻象，消失的无影无踪。如果不是她扶着的依若姐姐若有似无困难游离的呼吸，她也想竭力这般认为……
这一次，不是心累，而是有戚戚然的绝望，慕如辰原本以为，这种情绪永远不会属于她，可是，现在好像一切都开始脱离了原本的轨迹……
离开皇宫的时候，天地间都已失了原本的色彩，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而降，夹杂着鲜艳的血肆意狂舞，冰澈的空气里血腥弥漫……
慕如辰面无表情的扶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冰依若，冷冷的挥动宽袖为依若挡去诸多的刀光剑影，已经不再阻止冷冽手中的剑，漠然的任由鲜血飞溅了她的满身满脸，如今的她，只想着离开这里，决计不能让依若有意外，不再顾及其他，只是一步步的朝宫外走去，甚至忘了施展轻功离开。
这样清冷凝重的慕如辰，冷冽也是震惊，原来没了那抹温暖舒坦的笑意，她也如他那般的孤寂落寞，肃杀的气息更是铺天盖地的袭卷而来，冷冽直把手中的剑舞得密不透风，致命的剑气如最古老的结界向四周扩散，他们周身一丈之内旁人根本就无法近身……
眼看着冰依若的眼眸黯然垂下，脸色越来苍白，怕也只是强撑到了现在，玄冥的人在宫外静候命令，皇宫内的御林军十有八九都赶过来了，越来越多，冷冽冷冷的扫了四周一眼，手中的剑势更是凌厉，内三层的御林军悉数被击倒，趁此之际迅速从慕如辰手中接过冰依若，伸手揽过慕如辰施展轻功离去，与此同时，有青色的烟雾在雪里腾至高空，等到御林军欲追之时，已被一群突闪而至蒙面黑衣人所反制……
自从格杀勿论的命令下达以后，慕如辰始终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一个字，任由冷冽带她离开，摆脱了御林军后，依旧是那种平静如水的表情，看不出难过，看不出哀伤，只是静静地席地而坐在这荒郊的雪地里，固执而静默地将自己体内的真气灌注内力输入依若体内……
冰依若原本就伤中要害，那致命的一击能够撑到现在已极是不易，身上的血浸染了她半边黑衣，凝结得僵硬，她本身就是药王神医的唯一弟子，懂得如何自救，她很清楚自己如今的状况，那一击精准而神速，她当时连反击都来不及，就算神医药王现在出现在她的身旁也会无能为力，最多只能用药物延续她几个时辰的生命而已。刚才为了不让他们太分心，她已自行封住了穴道，服下续命丹，不让鲜血向外渗出太多，这才强忍住勉强能由慕如辰扶着走。伤得太深，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体内的血液无法阻止，往体内倒流，到了现在已然是无回天乏术之力。
冰依若能感觉得到有一股气流在周身游走，她缓缓地睁开眼眸，想要用内力阻止已是不可能了，怎奈喉中被倒灌的鲜血阻碍，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干着急，艰难的睁开眼眸，便看到了与自己双掌相对的慕如辰，心中欣慰，她总算没有辜负父亲的嘱托，保住了辰儿的性命。
随即，让她本就略显黯淡的眼眸更是黯然，这般奋不顾身的全力灌输真气于她，一旦她一倒下，身体不再接收，辰儿受到的反噬也可能要了辰儿的命……
急火攻心，再加上先前灌输的真气也起了催化作用，依若体内被压制的鲜血自口中突然喷出，染红了慕如辰的素色衣裳，慕如辰也总算回了神，来不及调整内息，就急忙去扶住倒向旁边的依若，幸好冷冽及时发觉出手，才避免她遭到反噬。
“傻丫头，为什么……这么傻……”依若笑得无比虚弱，瞧着慕如辰疼爱的说道，“答应姐姐，不可以为……为姐姐伤心，知道吗？”
慕如辰没有打断她的话，只是默默地摇头，刚才以那样的方式一醒，脑中不再是空白一片，渐渐回归的理智清楚地告诉她，待她如亲姐姐一般的依若，会因为自己固执的坚持，而失了性命，她的依若姐姐才刚成为城轩哥哥的新娘不久……相爱的两人好不容易在了一起，却要因为不肯离去的自己而从此天人永相隔……
同样是爱，是不是自己的这份爱太过自私，慕如辰在心里无声地问着自己……
“有一件事……本想一直隐瞒下去，如今到了这般情形，真相揭晓也是迟早的事，还不如早日让你得知……辰儿，我就是你的亲姐姐。爹爹慕严就是当年纵横江湖的玄冥主人冷亦群，为了娘亲，才答应图兰皇上龙翼，辅佐他成就一方霸业……你在灵蝶谷遗忘掉的那些记忆都是真的，娘亲是雪域的公主，所以名唤你为冷雪。雪儿，好久好久都没有这么唤过我的亲妹妹了呢。”冰依若脸上的笑无比的虚弱，硬是憋着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这会儿是真累到了不行，喘息不已，却不敢停下，“记住，你永远都是……爹爹最好的女……儿，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要……都要坚强，以后，离开皇宫越……远越好，跟……跟少主回……回玄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