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已起身离开自窗前，背对着他，对月轻笑的慕如辰，夜无觞微眯的眼眸中，闪过疑惑、欣赏。第一次见她，一曲“绝世”让他惊叹，至今难忘；第二次见她，在苏家婚宴上被她浅笑间的随意吸引；第三次相遇未相见，她竟然以无价二字让君心雪那般出色的人引为知己，着实是一次比一次令他欣羡。如今，她则成为了第一个与他对视良久，却不见脸红，不曾退却的女子，刹那间流露出的痛苦，仿佛蔓藤般缠绕上他的心。
“确实。”收回视线，拿起已渐渐冷却的茶，懒懒的开口，她还真是不枉他此举，比他料想中的还要有趣，“你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连玄冥的人也敢动用，不如，我们谈一场合作，如何？”
“倾尽你所有的财力，还是赔上我的性命？”慕如辰走至桌旁，淡淡的笑言，拿起已经冷却的茶，轻抿，泉葚却后的清香，别有一番滋味，说不清是甜，是涩，是苦，是纯。
“哦？”夜无觞忍不住的挑眉，她的回答，似在情理之中，又似在意料之外。当今王朝朝廷与各国看似平静，实则微妙，期间暗涌的汹涌波涛却也是足以掀起狂风巨浪，她竟也是明察秋毫的，这样的预言倒不是没有可能，不过，他夜无觞可是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否则，就不会于众多人中选择与她谈条件。
尽管如此，夜无觞挑起的眉还是皱了皱，再舒展开来。
“没有合作的利益出现，拿什么合作？”慕如辰淡淡的正色说道，夜无觞是商人，他的狠绝她亦是有所耳闻的。她不认为，他会毫无条件的与她谈合作。何况，她自己的身世并不明确，与玄冥的关系暂时还是一个秘密，洛风对冷冽的身份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而面前的人，亦正亦邪，实属危险至极的人，纵使前路再不容乐观，她也不认为他们之间有什么好合作的可能。
“那么，这个呢？”夜无觞并不因为慕如辰努力撇清关系而退缩，之间发挥了商人本质，起身，眸中玩味的笑意这回带了挑衅，替给慕如辰一份密函。
“备马，去边界。”刚用过早膳。慕如辰就嘱咐香兰。
昨晚，夜无觞替给她的密函，内容是有人出一百万要公子洛的命。这样的大手笔，出得起这个价钱，又能获得最大利益的，似乎只有与王朝交战的图兰了。而现今领命去迎战的是洛泉，朝堂之上洛珏凌当堂颁布的旨意，不宜有假，在几日之间，矛头突然指向公子洛，不是没有原因的。图兰先是按兵不动，再欲暗中下手，而这次的策划居然特意避开了玄冥，退而求其次，唯一的可能就是其中必有一个环节是假，而谋略之人很清楚个中内幕。那个假环节的预料结果令慕如辰极度不安。也许，是时候见见司徒无痕了，她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司徒伯伯倒是期待的很。她很想知道，这位为了保住兄弟血脉而肯背负背信弃义的骂名，发动战事赴汤蹈火之人，究竟是道貌伟岸的谦谦君子还是真真实实的小人？
那密函不假，但是谁又敢保证夜无觞如此做法不是帮他们演一出戏呢？所谓关心则乱，慕如辰不敢不相信。
有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慕如辰转身望向来人，不是香兰，而是皇上身边的曹公公。
慕如辰心一沉，眸光微黯。
“太子妃，皇上召您有事相商。”曹公公问安后，也不多话，俯首恭敬而直接的道明了来意。
“有劳公公。”慕如辰看了眼刚到门边的香兰有些愣然的样子，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轻轻浅浅一笑，时间还真是巧啊！
“辰儿，听说你今日要出宫？”皇上屏退左右，转身侧首看着慕如辰，深沉睿智的眸中闪过一抹厉色，声音听起来倒是与平日无甚区别，带着一份属于长辈的和蔼。
“哦。”慕如辰颔首，未承认也未否定，皇上的消息果然到达了通灵的地步，她的决定做出不过须臾，他派的人已经到了。这样的举止更加肯定了她的猜测，心中一片冰凉，为着这样的设计。
洛风昨日就忙得不见踪影，听闻是王都发生了一件大案，牵扯了许多官员，作为太子的洛风亦洛泉的身份去处理，忙得可以不露面，他这个皇上倒是有空闲来过问她的行踪。
慕如辰那一声似有若无的“哦”，皇上也见怪不怪，只是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里有了一丝追忆的味道，“还真是如你母亲一般，不过……很好……”
“风儿在处理事情前，答应过他，不能让你独自离开，陷入危险，所以……”良久，见慕如辰只是悠闲地坐着专心的瞧着外面的秋景，皇上背过身去，有些欲言又止的无奈，想他堂堂一国之主，又何尝遇到这般的情形，当年郝羽也不曾如此。
“如果带着圣意一起离开呢。”永远不再回来。悠悠的开口，后半句慕如辰终是没有说。皇上的意图很明显，阻止她去追究更多的真相，看在她母亲的份上，倒是没有跟她玩心计，说得直接，所以她也反问所谓恰当。如果不是来御书房，她倒都要差点儿忘了，还有那么一份圣旨在自己手中，那还是刚来王朝时，与皇上对弈赢时趁机得来的，非常情况时，她可以断绝与王朝皇室的一切联系，还她自己一份自由，本不想再动用的，原来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辰儿，暂且不说那旨意之事，既然是可以下旨，我同样也可以收回。你知道今日召你来所为何事？这你猜得到吗？”洛珏凌颔首，目光中若有所思，沉默了半响，他朝慕如辰笑笑，突然开口，与其格外温和慈祥。
慕如辰心里骤然产生了不太好的预感，事情比她估计的要严重，垂下眼眸，任阳光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请恕辰儿愚钝，揣测不出皇上您的圣意，还请明示。”
“呵呵，的确不只是为了阻止你独自离宫。”洛珏凌微笑，眼角的皱纹缓缓荡开，望向远方的天际，“辰儿，如实讲来，你比我想象的更为特别，比你母亲有过之而不及，的确值得风儿为你不顾一切，哪怕赔上这大好江山。”
“皇上过赞了。”慕如辰恭敬而疏远的答道。
“没有过赞，只不过是在说实话而已。”洛珏凌转头面向依旧悠闲地淡然浅笑却带了些许漠然的慕如辰，复又微笑道，“辰儿，你可知道风儿曾经为了你和朕争执过？”
对他突然改变的自称，慕如辰并不意外，对于洛风曾和他起过何种争执，倒确实是颇为意外，心中泛起层层涟漪，面上却是波澜不惊，静静的等待下文，没有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