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赶路,天渐明时总算行至深山边缘,再往前便成了禁地。孙策不敢休息,需得趁着白天多行些路程,否则到了晚间怕是危险更甚。
不知不觉已到大山深处,各种猛兽逐渐多了起来,孙策小心地远远避开。几次稍有松懈差点儿就成了虎豹豺狼的腹中之餐,每每听到野兽嘶吼,孙策都吓得浑身颤抖。这一路行来,心中没少诅咒诸葛青云。此刻,孙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猜想着自己是不是被那老头儿蒙骗了,悔恨着自己不该轻信那不靠谱的无良老道。
马上又要进入黑夜,孙策独自穿行在深山中,肚子又开始叫了,于是在附近寻了块空地,搬来大大小小一堆石头,小块在下大块在上围在这丈许地方,只要稍有碰触,大石便会自小石上掉落,如此即便是在睡梦中也能够立刻察觉野兽接近。办完一切,孙策满意地拍了拍手,四处转悠着寻找吃食。
“噗通!”
“水声?”孙策大喜,有水的地方必有鱼虾,今晚不必再吃那些又酸又涩的野果了,怎不开心?
循声前行,扒开一丛茂密矮草,果见一池清澈的小湖,湖水清得能见到湖底卵石,却如何也寻不到鱼虾之类。
似是上天听到了孙策的心声一般,一条大鲤鱼突然窜出水面,鱼尾离开水面有三尺多高,在空中划过一优美的弧度接着一个摆尾又一头扎进了水中。
孙策顿时双眼冒光,看着水面荡开的波纹直流口水。凝视着湖中游来游去的大鲤鱼,孙策迫不及待地脱了个精光,一头扎进了水中。
对于水性颇为不错的孙策来说,这个小湖也就不显得有多大,再加上湖水清澈,虽然傍晚时分,水下的能见度依然很高。很快孙策便发现了那条大鲤鱼,快速地潜行过去。但水下终究是鱼的世界,大鲤鱼行动极为迅速,而且颇为警觉,每次都轻松地避过了孙策的抓捕。像是颇有智慧一般,每次躲过抓捕之后,大鲤鱼都会一甩尾,转身面对着孙策,要不是大鲤鱼的面部僵硬,肯定会露出一副不屑与嘲笑的表情。
几次抓捕失败,孙策渐渐烦躁起来,堂堂孙家少爷屡次被一条鲤鱼戏耍甚至挑衅,传扬出去还如何在众孩童面前威风?在他心中已暗暗与这鲤鱼较起劲来。
深吸一口气,孙策再次一头扎进水中,气冲冲地快速朝大鲤鱼方向游去。大鲤鱼一个甩尾也跟着动了,可它并非朝远方逃开,反而是围着孙策转来转去,可偏偏面对这近在咫尺的鲤鱼,孙策又束手无策。
追逐半晌,孙策肚子打鼓,心中也跟着打起退堂鼓来,反正四下无人,今日丑事天知地知自己知。
大鲤鱼围着孙策转来转去,见孙策停止动作,游到孙策对面,一对儿鼓起的鱼眼上下翻动,似是对眼前的人突然停止和自己玩耍感到疑惑。
孙策哪只大鲤鱼如何想法,只以为它是把自己当成了一块礁石,顿时窃喜,本来已经放弃,却又有了希望。于是他一动不动,扮作死物,等待大鲤鱼再靠近一些。果然,那鱼慢慢游到近前。
越来越近,孙策只等一个时机出手,却猛然见大鲤鱼瞬间远去,似是受到惊吓一般。还不待他看清状况,只觉自己被一网罩住,被人迅速捞出水面,重重地摔在了岸边,顿时双眼翻白,漫天金星。
“嘶嘶,让它逃了,真是晦气!”孙策龇牙咧嘴地揉着光溜溜的小屁股站了起来,只见面前两位十七八岁的少女并肩而立。其中一名身着浅绿色宫服的少女正愤恨地等着自己,另一名青衣少女只是无奈叹息,双手正回收着地上的渔网。
乍见两名陌生女子,孙策心生警惕,打量一番才稍稍放下心来。此两女并不是冲着他来,即便战在一起,孙策也有必胜的把握,在他看来,比起孙家家丁,此两女简直弱不经风。
“小弟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深山玩耍,莫不是背着家中长辈偷溜出来的吧?”青衣女子掩嘴轻笑。在这深山之中,偶有一些刚刚化形的小妖童心未泯,不知外面危险,偷溜出来玩耍。青衣少女便将孙策误会,怕是族中机密外泄,有心劝孙策离开。
孙策哪里理解少女话中的含义,虽有听说深山禁地危险,也仅仅是多有些猛兽传闻,至于妖魔鬼怪,世俗界鲜有人知,多是一些长辈拿来吓唬孩子们的。见两名少女长得美丽,青衣女子更是温柔似水,孙策更不会将她们想成妖怪。按照官道界碑指示,此地已属于秦国境,许是秦国一些武道世家随众出来历练的小姐,不敢与猛兽相搏,便到这湖边捞鱼为食,误把正在抓鱼的自己给打捞上来。
见青衣少女手中渔网,孙策心中大喜,一心想着洗刷先前之耻,也不待二女同意,一把抓过来,跳入水中。“小姐姐,渔网借我用一下!”
两女瞬间呆滞,皆未想到这“妖童”如此顽劣,竟敢出手夺宝。秀眉轻蹙,两女同时做出一个收网的姿势,动作流畅而优美,藕臂轻轻向后一带,刚跳下湖中的孙策直接被拉回了岸边。
“你这小子就这点儿实力还敢抢宝,好不自知!还有,男女有别,在女子面前赤身裸体你也太不知羞了!”绿衣女子本就因为陷阱被孙策破坏心有怨气,若不是怕得罪他族中长辈早就将他轰走。岂料孙策竟胆大如此,绿衣女子终是忍耐不住,心中不悦脱口而出。
明明是手持渔网跳下湖中,却不知为何中途渔网自己动了起来,把持网者孙策套入网中。孙策心中已是笃定,这二位少女来历并不简单。很有可能是某个修真世家中人,那可是腾云驾雾、飞天遁地的存在,他可不敢轻易招惹。心中萌生退意,可嘴上却不能输了气势。“明明是我脱衣在先,你们将我拽上来欣赏在后,怎么成了我不知羞了?唉,还想着请你们一同享用这鲤鱼大餐呢,谁知两位不领情,小爷我也懒得与两位……”
“咻!”孙策话未说完,突然一条水箭从湖心射来,结结实实地打在孙策身上。孙策顿时腾空而起,倒飞数丈后才狠狠地落到地面,哪里还有力气站得起来,蜷缩在地上消磨着身上的疼痛。
湖心,一条黑背白肚的大鲤鱼悬浮半空,恶狠狠地瞪着孙策,之前与他玩耍还觉得这笨笨的“小妖”甚是可爱,若是任他在自己姐妹面前说出那等无礼的话可就真的辱没了她公主的身份。
“这些网都是你们的,还给你们!”大鲤鱼制止了孙策胡言乱语,鱼尾一摆,湖中另外三张大网破水而出,散乱在岸边。
“姐姐,你这是何苦呢?跟我们回去吧,凭你的才华,宫中定有我族一席之地。”青衣女子急切地恳求道。
“唉,青莲,你们还要我说多少次,化龙本就是一个骗局,无论如何我不会把你们牵连其中。水藻,我知道你会因此记恨于我,不过我不会改变我的想法,龙宫是灾难之源,父亲的仇,我一个人报!”大鲤鱼态度很坚决。“你们回族地去吧,不要再做那些遥不可及的梦,那样只会让自己成为别人的棋子,不如如我一般做一条自由的鲤鱼精!”
看着悬浮在湖心的大鲤鱼,孙策目瞪口呆,身上不时传来的疼痛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做梦。“龙宫、化龙、骗局、灾难、棋子”还有那会说话的大鲤鱼,这一切都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我不管你越过龙门究竟看到了什么,我只知道,如果你不回宫,龙门将再不能开启,我们一族将永远失去了成圣的希望。我族将就此沉沦。为了我族的兴盛,我必须带你回宫,哪怕杀死你,用你的血来洗礼龙钥。”水藻心中不甘,遥想太古,鲤鱼族众纷纷越过龙门,得到无尽龙之力洗礼,鲤鱼一族化龙者万千,那时何等的风光,尤其是当年那位大成圣龙,以他出类拔萃的天赋站在了那强者纷纷的世界的至高点。可如今,龙门紧闭,残存在天地间的龙之力稀薄得无一人可化龙,昔日的光辉不复存在,叫她如何甘心?
“水藻……哎!”大鲤鱼一声悲叹,身为唯一越过龙门的鲤鱼族人,她又何忍看到种族没落?可她忘不了那张悲伤的面孔,那声愤怒的哀鸣。昔日的大成圣龙正是她的父亲,她亲眼见到龙门前父亲散尽一身龙之力,以全身精血封住了龙门不开。“化龙?我们都被骗了,穷尽一生为他人做嫁衣裳,我不甘啊!”这是她追寻父亲的脚步见到的最后画面,又悲又怒,苦不堪言。“我早就说过,凭你们两个还奈何不了我。”复杂的心情终是化为决绝,一头扎进水中,不理会两人再如何劝说。
“你……狂妄!”水藻怒气攻心,如今这世上能开启龙门的只有身为大成圣龙之女的她,可偏偏她不顾族众,独断专行。“不修龙身,你终究是条鱼,我就不信,我半龙之体会败给你!”水藻全身绿光闪烁,随着一声龙吟,追逐大鲤鱼进入湖底。
“水藻!”青莲伸手阻拦,却没拦住,昔日要好的三姐妹终是要拔刀相向吗?眉头轻蹙,叹息一声,青莲顿时浑身青光弥漫,化一头青龙,紧随水草而去。
孙策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对他来说,今日所见简直匪夷所思,心中只想着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也顾不得身上疼痛,抱起自己的衣物,拔腿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