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级台阶的俯瞰,那一刻的姿态,注定是要铭记一生。
满足?
可更多的却是孤独。
孤独吗?他看我的时候会感到孤独吗?
冥羽的眼睛迫切地想要从冥路晨身上找到答案。不由自主地对视,冥路晨的银眸璀璨如星空,只是一眼就仿佛要沉溺于其中。
那双宛若星空的眼,究竟谁能看懂?
冥羽看不懂,银色的光芒已然包裹全身,下一瞬,一头银色的巨狼出现在了祭坛的顶端。
看到这一幕却没有任何人轻举妄动,因为家主没动,没有一人敢出手,就算是脾气暴躁的冥成宇也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
不过,冥路晨只是冷冷地看着,所有人都认为冥路晨是顾着血脉之情而没有动手。
可下一刻,冥羽化作的银狼身后,一座庞然大物悄然升起。巨大的爪子朝着冥羽一拍,顷刻间祭坛上飞沙走石。
——轰隆,攻击落到了空处。
虽然是偷袭,不过以冥羽对冥路晨的理解,他从未因为冥路晨的伫立放松过哪怕一丝警惕。
烟尘瞬间掉落在地,仿佛是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强行吸附到地面。
恐怖的气息从祭坛的中央爆发而出,只见一只比冥羽化身的银狼还要大上几倍的巨狼出现在冥羽之前所在的地方。
巨狼通体银白,根根狼毛倒竖,每一根狼毛都透着危险感。冥羽毫不怀疑每一根都要比精铁坚硬十倍!
多么优美的妖狼,在上空丝丝月光的照耀下,“她”就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存在。
这不是空穴来风,因为眼前的这位正是他的……
“娘!”
狼口里忽的冒出冥羽的咆哮,那熟悉的身姿冥羽怎么会忘?那是冥羽最亲的人啊!
面对着无尽的狼威,冥羽仿佛是用尽全身的力量才吐出这句话。可回答他的是久久的寂静,银色的妖狼没有回答他,只是用她空洞的眼神疑惑地看着冥羽。
隐隐约约似乎曾经是自己的记忆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可是现在什么都已经完了。
银色的巨爪再度降临,冥羽没料到巨狼的攻击如此的直接,丝毫没有一点犹豫。
来不及做出反应,窒息的威势就已经重重压在了冥羽的身上。
巨爪命中,银狼之身,破!
冥羽拼尽全力化成的银狼在这一击下丝毫反抗的能力也没有,顷刻间支离破碎。
巨爪之下,一个小小的身体掩埋灰色的地砖里,神圣无比的祭坛在这一击之下竟然出现了裂纹。
建之难,毁之容易。不知是世界哪位有数的强者修建的祭坛竟然没能阻挡住巨狼的一爪。
微风轻起,忽而骤停。没人看清冥路晨的动作,只知道冥路晨眨眼间跨越了九十九级台阶,出现在了银狼旁边。
温柔地看着妖狼,妖狼亦是心领神会地松开了巨爪。移开巨爪,只见下方露出一个目不忍视的身体,灰色的练功服渗出多处血液,右手亦是不正常的扭曲着。
“最后一次,让你娘送你一程。”冥路晨俯下身子,轻轻地在冥羽的耳边说着。
七道瞳印赫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冥路晨的双眸之中瞬间被一片亮银笼罩。往日云淡风轻的感觉消失得无尽无踪,随之而来的是威严的帝王之威笼罩山腹之地的每一个角落。
酣睡的猛虎,肉眼看上去和猫又有什么两样呢?这时,在场的人似乎终于明白了上方的男人。
那个人可是冥家的家主啊!
尽管没有亲眼所见,但这并不影响他成为众人心中的恐怖,因为见过他出手的对手都已经埋在地下了。
不出手则已,出手必定一鸣惊人!前三印为爵,三到六印为王,而六印之上便是可以横行于天下的皇级瞳师。
当冥路晨眼中的七道瞳印出现的刹那,皇级高手的威压顷刻间爆发,下方的瞳师们皆是胸口一窒。
不论是血脉上出于“残王”之血的压制,还是实力上皇级瞳力的绝对性优势,这一分力量让整座山腹之地再无任何一丝杂音。
冥羽的身体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了起来,微弱的喘息、染血的面部、凄惨的手臂,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冥羽和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一枚褐色的药丸被冥路晨手指一送,瞬间堵住冥羽的喉咙。下一刻,大手向下一拍,药丸咕噜一声钻入冥羽的腹中。
银色的双眸里几欲要爆发而出的瞳力迅速流逝,不知名的药丸入腹,冥羽清晰地察觉浑身上下的瞳力源源不断地流向腹中。
眼睛的水分像是伴随着瞳力的消失而变得干涸,冥羽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
嘶哑的声音从冥羽的嘴里不间断地传出,仿佛是一头受伤的野兽。
“万道奥义生于瞳,力生于瞳,法生于瞳,象生于瞳。”
“始于瞳,亦终于瞳。天道有仁,赐血于瞳,降力于瞳,生法于瞳,拟象于瞳,化界于瞳……今日于法,收汝之瞳。”
银色的光芒从冥羽的双眸中逐渐消散,直到无色黯淡的双眸呈现于世间。
漆黑如墨、黝黑似夜的黑瞳!
代表着和瞳术师处在两条平行线上的人群,而此时冥羽“如愿以偿”地融入了他们。
“汝可有异议?!”
冥路晨一声喝道,英俊的脸庞这一刻化为狰狞的修罗,只见冥路晨的背后张开一道虚象。
庞大的虚影将整个山腹撑得满满当当,虚影的头部蔓延至穹顶,虽在月华的照耀下,不过虚影依旧是顶着一张模糊的脸庞,所有人都没法看清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一丝丝死气从虚影手上的镰刀向外眼神,反射着锐利光芒的镰刀。冷冷的刀芒闪烁,让人毫不怀疑只要轻轻一挥,这把镰刀就能将整个山腹一分为二。
忽然,一缕明明灭灭的灰色丝线架在冥路晨和冥羽的中间,就像是连接着天河的鹊桥,却又没有鹊桥给人传递的温情。
“吾以皇的名义,夺汝之血!”巨型的镰刀缓缓挥下,寂静而没有一丝风声。
这份寂静顺着镰刀的挥舞向四方蔓延,祭坛方圆所有人的呼吸声在这份寂静中都被无限的放大。
——噌。
微弱的一丝嗡鸣,仿佛是绷紧的琴弦被拨断,此时此刻,镰刀横在了冥路晨和冥羽之间。
那一缕灰线不出意料的化作两截,却不是遵循自然规律的落下,反而脱离了相连的两人升向了天空,飞向了半空中的修罗虚像。
只见修罗虚像那看不清的脸上忽然有了些微变化,两截灰线瞬间钻了进去。
所有人心底一阵恶寒,直觉虚像是将灰线当成美味下肚。灰线被吞噬所传来的一丝血脉相连之感,更是让冥家众人有着本能的恐惧。
“咳咳!”一抹鲜红洒在了祭坛之上,只见悬浮在半空中的冥羽顿时双膝跪地,鲜血从冥羽的喉咙里疯狂地涌出。冥羽捂住双眼,这一刻他的世界,变得无比灰暗……
所有人静静伫立在自己的位置上,仿佛是一尊尊雕像,尽管很多人的眼神都有着片刻的晃动,不过身为冥卫的他们很快就控制了自己的情绪。
他们早就习惯了身边发生的一切。
即便此刻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如果冥路晨让他们杀了少年,他们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下手。
冥路晨背过身子,所有人都看不到冥路晨此刻的表情,只见冥路晨抬了抬右手。下一瞬,在冥成宇脸上一喜以为可以上去了结冥羽的瞬间,蒙面的黑衣人仿佛鬼魅般地出现在了冥羽的身边。
“带他下去……”冥路晨话音一落,仅仅是停顿了片刻又道,“族谱除名,逐他下山。”
蒙面男子听后一怔,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却是什么都没说。看着眼前高大冷酷的男人,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唯有看到冥路晨的脸他才想起冥路晨如今也不过是一个而立之年的男人。
是遭逢怎样的变故,才让这个男人练就铁石一般的心肠?
蒙面男子弯下腰抱起失血过多昏迷在地的冥羽,依稀的,他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
“可怜、可怜……真是可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