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渊一方面带了一个警员领路，去寻找霍森曾停留过的江边，萧翎雨这个小跟班自然也随行；另一方面，又派另一个警员回警察署去多找些人手。
裴子渊和萧翎雨几人先到了江边，那名警员指着近前一片小树林道：“就是前面。”
“你等在这里。”
裴子渊交代完，便带着萧翎雨往林中走去。冬天刚过不久，林中的树木已抽出不少枝丫，新绿的叶子遮挡去一部分阳光，可以想见，在本就昏暗的夜晚，很难透过树林看清江边的情形。
“我们要在这儿找什么？”
“别动！”裴子渊喝止住要向前走的萧翎雨，“你这样随意走动，很容易破坏现场。站在原地听我指挥。”
萧翎雨也知毕竟不是儿戏，吐了吐舌头，乖乖站在一旁，观察着裴子渊的一举一动。只见裴子渊先是小心地走到江边，蹲下身在河岸上仔细查看着，又捏起一捧泥土掂了掂，这才站起身掸着手上的土，示意萧翎雨道：“可以过来了。”
萧翎雨忙走到他面前，边打量着地面，边好奇地问：“可有发现？”
“地上没有脚印。”
“哦，我明白了，江边的泥土经常被江水冲刷，所以常年都很湿软，如果说昨晚霍森确实来过，理应留下痕迹才对。”
“不错，可现在连霍森的足迹都不见。我查看了一下泥土的湿润程度，并未见异常，但上面有被掸扫过的痕迹。若依据我的猜测，应是有人在霍森离开之后来过，并且收拾过此处。”
萧翎雨偏头想了想，“那会是霍森自己吗？可这不合理啊，如果是他，昨夜他离开前就会顺手打扫了，又何必在住过旅店后再刻意跑出来一趟。”
“所以说，很可能是其他人所为。”
“可那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这种办法，肯定是为了掩饰。”两人正说着，林外传来交谈声，显然是有更多的人到来了，裴子渊凝神道，“我想一会儿我们就清楚了。”
裴子渊话音刚落，候在树林外的那名警员便领着五六个人走了进来，“裴警长，我们的人来了。”
“你们中有无熟悉水性之人？”裴子渊环视众人一圈。
“我！”其中有两人举手示意。
在裴子渊的授意下，那两名警员脱了外衣，小心地从江边浅水处入水，潜到水中搜寻摸索。约莫几分钟后，两人霍地探出头来，高声叫嚷着：“裴警长，有发现！好像有人在水底！”
裴子渊皱起眉，“打捞上来，其他人也去帮忙。”
在几名警员的共同努力之下，终于从江水中抬出一个浑身湿透的人，搁置在岸边。裴子渊示意下水的两人先回去换衣服，自己则走到横躺的人身旁。
“这……这人不是霍森吗？！”萧翎雨惊疑地叫出声。
刚被从江水里打捞上来之人，正是从旅店里凭空失踪的霍森。只见他此时双眼紧闭，惨白的脸上不见任何血色，五官因为被水浸泡过而显得肿胀变形，诡异地扭曲着。从他衣服上滴下的水，浸湿了周围的泥土。
“奇怪，霍森明明是在旅店消失的，又怎么会到江里去了？”之前跟踪霍森的警员，疑惑地挠着头，自言自语道。
裴子渊并未急着作答，而是蹲下身，把手搁置于霍森的鼻子前探了探，又摸了摸脖颈处，然后开始翻动着霍森查看，“看来是死了多时，脖子上有青紫色勒痕，眼合唇开，手握齿露，其余详细结果，还得把尸首送到法医那里去查验。”
“霍森也死了……”萧翎雨张了张嘴，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裴子渊看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而是若有所思地打量霍森的尸首片刻，才转向身边的几名警员道：“把尸首送回署里去。”裴子渊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另外，通知程家人来认尸。”
裴子渊说完这句话，便陷入了沉思。陈越林死了、程万山失踪，如今连霍森也死了，虽然还没拿到验尸结果，但直觉告诉他，霍森的死肯定是他杀，那么这几起案子就脱不了关联。如此说来，杀死陈越林和霍森的凶手，很可能是同一人。那么程万山在其中起着什么作用呢？他现在人在何处？是生是死？还有那个管家程忠，也必然是知道一些内幕，这便是裴子渊让程家找人来警察署认尸的原因。程万山不在，能够出面辨认霍森之人只有程忠，看来是再会会这冷面管家的时候了。
因为霍森的被杀，裴子渊并未依照原计划出发，而是一起返回了警察署，等待验尸结果和程家派人前来。果然不出他所料，程家来认尸之人，正是程忠。裴子渊也不急着找他来问话，而是示意手下人先带他去看过尸首，才将程忠传唤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裴子渊打量着隔桌坐在自己对面的程忠，程忠表面看依旧是第一次见面时那副冷漠中带了几分戾气的模样，即使是在警察署，也不曾有丝毫改变。普通人在这种环境下，这样面对警察，总会有几分忐忑，可程忠的反应，比裴子渊所见过的一些小毛贼都要镇定许多。
“程管家，见过霍森的尸首了吧？”
“不错。唉，没想到连他都出事了。”程忠虽是说着哀叹的话语，可语气听起来却并未有太多情绪显露出来。
“你可知霍森为何要到江边去？”
程忠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之前他曾说到程家最近总是出事，特别是陈越林死后，他更是不安，说是继续在程家待下去怕自己也会有危险，想要离开回自己家去。我劝他再等等，可没承想他却趁着夜半无人之时，偷偷走了。”程忠说得极简单，隐瞒了裴子渊盘问完的当晚，霍森曾激动与他争执之事。
“他为何会觉得不平安？”裴子渊追问。
“只是好友相继出了事，心中胆怯罢了。”
裴子渊并不满意程忠这回答，“若按常理，好友遇到事，应更加关心真相如何，可他反要尽快避开，可是有何隐情未说？”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个小小的管家，老爷和几位朋友的事，又怎会清楚？”
裴子渊靠向椅背，不紧不慢道：“话虽没错，可据我所知，程管家你也在程万山身边多年，这些年他做了什么，你会不清楚？霍森和陈越林不会平白无故被杀，不如咱们把话说明了，他们到底做过何事？”
“我不明白裴警长的意思。”程忠嘴上虽然否定，但脸上的表情明显抽动了一下，牵扯着那道狰狞的疤痕也跟着动了动，更加证实了裴子渊的想法。
“程管家，你要是个聪明人就该实话实说，否则想必你心里也该有数，若是有人冲着陈年旧事而来，你也脱不了干系。”
程忠很快便恢复了镇定，满不在乎一笑，“多谢裴警长关心，我自幼习了些拳脚功夫，自保还不成问题。”
“程管家好像并未否定我方才的说法，可是变相肯定了过去做过何事的假设？”裴子渊眼中精明的光芒一闪，抓住程忠的话尾飞快地问。
程忠自然也不是简单之辈，只淡然答道：“我可什么都没说，皆是裴警长你所说，又何来承认一说？”
“既然程管家如此有自信，我自然也不好多说，出了这许多事，相信程家尚有不少需要程管家去忙的，我不多耽搁，请回吧。”
送走程忠不久，萧翎雨打开门走进了办公室，将一份文件放在裴子渊的桌子上，“这是你让我去拿的验尸报告。程忠呢？怎样了？”
“我让他走了。”
“什么，这么简单就放了他？他肯定知道些重要线索！”
裴子渊取过文件，打开低头查看着，“不然能怎样？他又不是嫌疑人，我们也不可能扣留他太久。”
“我只是觉得不甘心。”萧翎雨在一旁坐下来，探头问道，“霍森的验尸报告上怎么说？”
裴子渊翻动着验尸报告，片刻后才抬起头说明道：“死者肺部并没有水，因此断定是死后才被人抛入江中。脖子上的勒痕已经被确认为致命伤，凶手是先把霍森勒死，然后扔进江里。初步死亡时间是夜里一点至五点之间，由于尸首被浸泡过，无法将时间划定得更加准确。”
萧翎雨偏头思索，“根据那两名警员所说，霍森第一次去江边，和离开旅店房间皆在这时段内，那么他是从旅店出去后又去了江边，在那里被害的？可他又是怎样躲过旅店门外看守的警员，到的江边呢？”
“恐怕事情并非这么简单。”裴子渊又补充道，“另外，霍森是从上至下被勒死。”
“这也能查出来？何以见得？”
“勒在喉下的则舌多出，胸前有涎滴沫，霍森的尸首正符合这一点。”
萧翎雨点了点头，“可那又说明什么？”
“凶手身材必定比霍森还要高出些许。”裴子渊说着，伸出手比了个动作，“若是身材矮小之人勒杀比自己高的人，定会从上施力向下勒，而反之则是霍森这种情况。”
“你是不是有其他发现？赶紧说嘛。”许是裴子渊的分析确实引起了萧翎雨的兴趣，她关切地催促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