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走几步，转个身便是隔壁老二的房间。房内的东西被翻得七零八落，连桌椅都是东倒西歪。两人小心地跨过满地的障碍，在屋内走着。
“这里好像打过仗一样，还能查到什么？再说这儿也不是命案现场，真的能有收获？”萧翎雨走到屋内唯一的木柜之前，“这就是发现了赃物的柜子吧，确实是个很显眼的地方，而且，连个锁都没有，像你说的一样奇怪。”
“看来我犯了一个大错误。”裴子渊仿佛喃喃自语道，忽而视线像是被什么吸引过去，走到窗前，打开窗子仔细端详，“翎雨，你看那柜子前可有污泥印记？”
萧翎雨蹲下身，在地上搜寻片刻，答道：“什么都没有。”
“奇怪，真的很奇怪。”
听裴子渊这样说，萧翎雨不解地凑到他面前，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咦？这窗沿上为何会有泥脚印？”
“很显然，有人曾从这里出入过。”裴子渊指着两个并不完整的泥脚印，“那人肯定是踩了污泥，自己都不曾注意，才会留下痕迹。”
“可他既然进了屋，为何没在屋内留下脚印？”
“这我也感到奇怪，除非是有人擦掉了。”
“是谁？莫非是二当家？可他不会功夫，也没办法从窗子出入房间，脚印就必定不是他留下的，他为什么要帮那人擦掉？”萧翎雨显得更加疑惑，“有没有可能，是二当家身怀高超功夫，却巧妙地隐藏起来了？”
“这还不好说，我们只要到牢里走上一趟，也许就能明白。”
“那我们快去吴警长那里。”
两人刚走出房间，将门掩上，另一侧的房间门便被打开，老三走出来，向这边望过来，在看到裴子渊与萧翎雨时，面露些许的愤怒，但他与裴子渊交过手，知道自己技不如人，只站在几步之遥挥拳吼道：“你们进我二哥的房间干什么？他都被警察署抓走了，你们还嫌害他害得不够？”
“即使他没杀人，打家劫舍也是要坐牢的，你凶什么？”萧翎雨不满地反吼回去。
裴子渊拉住张牙舞爪的她，“翎雨，别在此时生事。”
“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我二哥没杀人？”老三瞠目问道。
似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萧翎雨一双明眸四下骨碌碌地转，就是不看老三，“你听错了吧，我什么都没说。”
“总之，你们给我小心一点！”老三啐了一口，撂下狠话，又瞪了两人一眼，这才又转身走回了自己房间。裴子渊看了他紧闭的房门一眼，神色中闪过一抹深色。
听闻裴子渊和萧翎雨前来警察署，吴警长忙备了茶迎接两人。对吴警长来说，裴子渊不仅帮他破获了凶案，还寻找到了十几年来未破悬案的线索，算是帮了他的大忙，虽然同样身为警长，裴子渊这样做也是职责所在，但毕竟吴警长还是受益最大之人，对待两人也越发热情了些。
吴警长眉开眼笑地让裴子渊与萧翎雨坐下，亲切地问道：“不知两位此时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我想询问一下，吴警长对那山贼的二当家可做了审讯？”
“唉，只是在带回时做了例行讯问，但他除了说皆是自己所为，怎样杀人的细节和其他一概不谈，再问干脆闭口不说话，也只能过几日详细提审再做定夺。”
“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吴警长可否通融？”
“裴警长无须客气，尽管说便是。”
裴子渊顿了顿，开口说道：“虽然这里并非我直接管辖，从程序上讲，我不应多加插手此事，可因为这与我手中所查案件有所关联，我还是想去牢中见一见疑犯。只是隔着牢门看看便可，若吴警长还不放心，可带上几名警员随我们一同前往。”
“这……”吴警长只是略作犹豫之后，便笑着应允道，“裴警长说这话未免太过客气了，此番能抓到疑犯，你们也功不可没，若只是见一面，自然是好说，我这就安排一下。”
吴警长说完，唤来一名警员低声叮嘱了起来。裴子渊也不急着催促，而是从容地等候。与他相比，身旁的萧翎雨便显得有些急切了。可裴子渊不开口，她知道他自有他的打算，也不好出言提出异议。
又过了十几分钟后，裴子渊和萧翎雨随着吴警长，在两名警员的带领下来到牢房。狱卒点燃灯火，几人低着头走过阴暗的过道，进入牢房之中。牢中潮湿阴冷，泛着霉腐气味，暗得仿佛永远难看到天日一般。
“吴警长，就是这间。”他们在一个狭小的牢房前停下，狱卒用火光映照着里面。
老二靠着墙坐在牢房里，听到声响只往这方向看了一眼，便转过脸去，沉默地直视前方。
裴子渊也不急于开口，而是借着火光，细细打量着老二，从他那平静无波的脸庞，到身上的穿着打扮，良久，才露出一抹释然，缓缓招呼道：“我们又见面了。”
“怕是来见我最后一面的吧。”老二牵唇不在意地一笑，“敢问吴警长准备何时给我提审定罪？还是早早结案，你们也能有个交代。”
裴子渊向吴警长摇摇头，自己代替他答道：“何必如此心急？反正若你真杀了人总是死罪。”
“为何不急？早死早解脱，我孑然一身，也了无牵挂。”似乎忽然察觉裴子渊话中有话，老二终于转头看向裴子渊，目光中闪过一抹深意，“你说若我真杀了人，是什么意思？我早已认罪，何须再假设？”
“你真以为你隐瞒了实情，便可让真凶脱罪？”
“我就是凶手，又何来真凶？”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是怎样杀死你那两位兄弟的？”裴子渊不急不缓地问。
老二听他这样一问，最初的诧异渐渐平复，神色重又转为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哦，我当你们换个聪明人前来，能问出与众不同之事，原来还是旧话重提。人都已经死了，死因想必你们也查得分明，只需知道是我所杀便罢了，还问那么多并无意义。”
“但对我们却很重要。”
“记不清了。”
裴子渊似早已料到老二的回答，微微一笑道：“如此我换个问题好了。十几年前，一伙盗匪闯入当初镇上首富白远战家，将主仆尽数杀害，烧杀抢掠。从你房内搜出之物，已经确认有一部分乃是白家当年丢失物品，你作何解释？”
“就当这桩案也是我所为便是。”
“你一人之力，肯定不足以成事。如此说来，你的兄弟们也参与其中脱不了干系，是否该将他们都缉拿回来？”
老二淡淡地看了裴子渊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恼怒，但随即又露出一抹释然，“你心中早有答案，何须问我？你要是想抓他们，想必此刻他们已在牢内与我做伴了。”
“不错。”裴子渊挑眉道，“我确有意给你个机会。你们抢得的那些古董，这些年也有出手，可你们一群草寇，岂会有这等门路？据我所知，白家被抢前日，有个叫程万山的商人曾住进白家，你们与他有何联系？还是另有中间牵线人？”
“只要你如实供出来，我们可减免你罪责。”吴警长从旁补充道。
老二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不屑地牵唇一笑，“你们看我可像出卖兄弟之人？无须多问，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我料想也是这样。”裴子渊点了点头，别有深意地看着老二，“你不仅不会说出兄弟之罪，甚至还替他们掩盖罪行，但你须知，纸终究包不住火。”
“裴警长，这……”吴警长闻言亦是惊诧无比，“你莫非是想说，凶手另有其人？可说他是凶手的人，不也是裴警长吗？”
老二听闻裴子渊也是警察，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惊讶之色。
“的确，之前我忽略了一些细节之处，方才经过一番重新查验，我要为之前的失误而道歉。”
“那凶手究竟是谁？”
“还请吴警长将警员兵分三路，你和我们先赶往客栈去寻找最后一处线索，另一路押着二当家随后返回客栈，最后一路先去缉拿凶手。迟了恐凶手会逃跑，他已有所警觉，此刻他想必是已经在准备潜逃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各自行动。”裴子渊说明道，“稍后详情，等到了客栈，我自会详细解释清楚。”
“好，就依裴警长之意，我分派好人手，我们即刻便出发前往雅轩客栈。”
一阵镣铐声传来，老二拖着略显沉重的脚步走到牢门前，握着牢房的木栏瞪着裴子渊，一直以来从容镇定的神色隐隐有了一丝裂痕。他声音有些激动，向着裴子渊质问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裴子渊不急不缓地露出一抹笑容，“去抓你想袒护的那个真凶。”
老二又凝视裴子渊半晌，眼中慢慢黯淡下去，这是一场他与裴子渊之间冷静与智慧的较量，他明白，自己已经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