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0，纳兰律准时下班。
她手上还抄写的那张纸，向着上面标注的地点行去。
地方有点偏僻，在手机地图的帮助下，她搭车拐了好几个道，又绕了好几个小巷才到了。
但真正到了地方，纳兰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处在一条有些黑的窄巷里，脚下的青砖明显彰示这以前的情况。挂在上面的是一张有些破损的老旧木牌，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三个字。纳兰律也是看了大半天才看出这上面写的什么：侦查所。
纳兰律：……
这也太，咳咳，让人感觉明目张胆但是又有些别扭的尴尬。
她踌躇一下，还是推开了那扇老旧的铁门。推开的一刹那，她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铁锈融腻在有些发热出汗的手掌里。
纳兰律下意识皱了皱眉，不过再没有过多表情。
只是，眼前的景象让她眼里的波光跳动了一下——
还有一扇门。
一扇她看起来都觉得很高级很不普通的门。款式似乎和一般防盗门差不多，但是还是有点区别，主要体现在旁边的装置，白色的，看着像电话，也有点像屏幕。她看着有点陌生，也有点熟悉。
不过没多想，纳兰律缓步上前，在离门约莫两分米的位置站定，敲门。
扣扣扣——
没有人开门，但是旁边的装置里传来一个声音。
“你怕死吗？”从机器里传出的男声混合着机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粗哑。
“我怕得要死。”纳兰律淡定地边看刚刚才从口袋里拿出的手机，边回答。
“狡兔三窟，比不过鸟尽弓藏。”
“趁大好春光及时享乐。”
“记得你是我仇人。”
“其实我是士农工商的倒数。”
然后，面前的门打开了。
纳兰律瞧着手机上面的字行，无声地勾起一丝弧度。
这些答语是方枋后来后知后觉想起，短信发给她的。说是进去干啥要验个身份，毕竟这不算正规事务所之类，但是在固定的小圈子里还是颇有名气。而有时或许会招来客户的仇家之类，为了辨别就设计了一套暗号，每年一换。现在当面找上门的业务占了一小部分，谁让现在网络如此发达，而多数交易又顾忌到双方隐私，除非必要，一般少有人亲自来寻。
纳兰律走了进去，行为举止间，透出一种沉静。
门内的场景让她惊讶但不至于震撼，相比起外面的环境状况，这里可不是好了一星半点。
乳白色的大理石铺砌在地，墙壁同样是白色的，不过多了一种冷感。一进门，她就感受到了屋子的空旷。白色和黑色是主色调，这从她一眼望去收入眼里的家具可以看出。
“嘿，这位小姐，你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吗？”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纳兰律看见一个男子从里间出来，笑得灿烂。
这声音，不就是刚刚和她对暗号的那个吗？
“嗯。两件事。我想让你们帮忙调查一个人。”纳兰律神色淡淡，“第二个，我想学黑客技术。”
那男子沉默了。
男子长得还行，不上不下，属于丢在人群中或许会给几眼但下一秒就会忘记的类型。他一脸若有所思，时不时望向纳兰律。
纳兰律也不急，静静等待。
“我们这小地方是挣钱的，你第一个我们还行，但是……第二个嘛，这是在抢我们吃饭的饭碗啊。”男子皱眉，一脸苦兮兮地说。
“我有钱。”纳兰律微笑，“我一个朋友推荐我来你们这儿，知道你们认钱。如果你们尽心尽力地教我，少不了你们的报酬。”
“有钱好说。”男子瞬间来了个变脸，笑眯眯地道，“但是，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们呢？”
纳兰律早就想好了对策，掏出一张卡。“这里有五十万，对于平常人也不是个小数目，算是学费定金。至于让你们帮忙调查一事，我另外加钱。”
男子眼里发光，正准备接过来时，只觉得眼前一个人影闪过，带起的空气流动乱了他的面子。
纳兰律见男子瞬间反应过来，听他咬牙切齿道：“死老头儿！！”
那方一个中老年老人身穿唐装，一头黑发锃亮锃亮的，让纳兰律怀疑是不是擦上了擦鞋油；但瞧着面慈目善。
他和蔼地笑着，“小姐，你想学黑客技术，可是来对了地方啊。我就是最好的那个，让我教你绝对不吃亏。”然后又对男子道：“阿平，你要尊老啊。”
“靠！死老头儿你也太无耻了吧！”阿平气急败坏道，额头青筋蹦起。
“哎呀，怎么能说无耻呢？”老人笑眯眯地看他，声音温和，“有能者居之，自然也可以有能人取之啊。”说着，他还晃了晃手中的卡。“你说是不，这位小姐？”
纳兰律不笨，他话里明显的拉拢之意要是还听不出，她就该改姓了，叫慕容得了。
纳兰律眼神暗暗，尽力克制自己不往那方面想。她轻轻笑着，眉眼冷淡。“这些不是你们应该操心的吗？”轻飘飘的一句话，成功将老人扔过来的投好球儿扔了回去。
在场的都是心思伶俐的，退一万步来讲，不说大智慧，这话里的意思，还是懂得了几分的——就看，这两个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了。而老人认为，纳兰律这是在提醒，提醒他们正事。
“这是当然。”老人依然笑得温和，但是比起之前多了几分正经，连周身的气势都有所变化。“还不知道小姐你的姓名？”
“洛律。水各洛，律法的律。”纳兰律说道，态度稍稍软和，连眼里都多了点真诚。
“那么，我们进来坐着聊吧。”
纳兰律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纳兰律与这两位交谈，对这个“侦查所”有了大概的了解，且，关于她的委托，也谈得不错。
这所事务所也是挂着个“侦查所”的名号，在小圈子里有固定的客户，主要是调查人事之类，也不乏有人会来这里求得破案帮助。
老人叫老吴，男子就叫阿平。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三个人，有两个是出去调查了的，另一个据说很混，一天到晚见不到人影。
还有些就是相关的一些事。
然后又谈起了纳兰律的委托，最后以三万为调查孟稷樾消息的费用结果。
老吴笑着问：“真的决定找我们学习技术？”
纳兰律眼瞳中闪烁些细碎的璨光，“我相信我的朋友。既然他信得过你们，我又为什么不能信呢？”
“那你决定什么时候开始又什么时候结束呢？”老吴看她不退缩的样子，也不再多劝，直奔主题。
“不急。”纳兰律浅笑道：“你们可以先将孟稷樾的资料调查完了再说。因为上班的缘故，就要晚上来叨唠你们了。结束时间嘛，也是不急的。”
老吴听进心里，心中自有一番打量。
“也行。但钱的事……”
“只要我学到了真本事，不会亏待你们的。”纳兰律一脸肯定。
老吴笑容里又多了几分热切。“那好。”然后又聊起了其他。
等扯谈完，时间已经不早了。
恰好又有人门开又门关的声音传来，老吴叹声：“一定是那小妮子回来了。”
纳兰律眉头一挑，一旁的阿平向她解释：“就是我们说的很混的那个，女生，就叫宋妮，我们都叫她妮子。今年二十六了，还没男朋友，为此耿耿于怀。经常出去浪，我们对她也持放任态度，只要不涉及到业务还是随她。她可是我们这儿一个强大的打手啊。”
“打手？”纳兰律眼里多了一丝趣味，“一般找打手不是找男的吗？”
“洛小姐，这你就不知道了。妮子可是个散打好手，跆拳道，柔道，空手道等等她都学得不错，以一敌几可不是吹的。也是以前的业务把牵扯进来，最后兜兜转转才来了咱们这儿。”阿平热情为她解惑。
“人死哪儿去了！”纳兰律还没说什么，外面传来中气十足的女声，气势十足。
会客室就在餐厅旁的房间，进门后直走再左拐就行。听见脚步声嗒嗒，纳兰律听见门开的细碎声音，抬头望去，一个高挑的女人映入眼帘。
黑里衣，长白外套到了大腿，紧身牛仔裤勾勒出她火辣的身材，脚下一双高跟鞋。女人长得妩媚，一双眼睛像染上了金色，在灯光下跳跃着。但是她冷着脸，眉毛也刻意地被修得英气，这份揉杂的混合让人觉得有几分复杂。
“这是有新顾客啊？”
纳兰律怔了怔，没想到刚才的声音会是这个女人发出。她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女人会找不到男朋友？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阿平低声笑道：“就是因为妮子长得太艳了，男人基本上都是打着约炮的念头来搭讪。多数人觉得她是个狐狸精，没几人真心实意想和她过的。所以她索性冷脸，还做了些小改变，不过好像见效不大。”
“呵，阿平你胆子肥了啊，都敢议论我了。”女人一个冷眼扫去，阿平向后移了步，讪讪道，“哪儿呢？”
女人没理会他说服力薄弱的言辞，她向感受到的一道探寻的目光的那个方向望去——纳兰律。“新顾客吧？”
“你好，宋小姐。我是洛律，”纳兰律站起身，礼貌得点了点头问好。
宋妮点了点头，“这么晚了你要留宿吗？”
“不了，这边离我上班的地方比较远，本来就是要告辞的，没想到这时候宋小姐回来了。”纳兰律浅笑，转而望向老吴。“打扰了。我就告辞了。”说着她往外面走。
“下次再见啊。”
这是宋妮说的话。
“当然。”纳兰律轻声答道，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
她不觉得这个宋妮是坏人，但也没有多少好感。不过，回去这事儿，她倒是帮了纳兰律。虽然纳兰律并不觉得她有啥好心。
出来后，夜色如墨在白纸上渲染，看不出什么星星。在这没有灯的黑巷子里，莫名的给人寂静恐怖。
纳兰律眼里闪着浅淡的光，她打开手机的照明系统，向前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