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军事前并没有报告戚志强,他以天泉制药公司作为抵押从银行弄出了六百万元的短期贷款。钱贷出后就立即大量收购桔梗,以求涨价。当时,楚大军心里暗喜,他一直认为桔梗会涨价,再者他想就是不涨价也可以把桔梗加工成食用菜,出口韩国。当时,他已与韩国一家公司进行谈判。可人算不如天算,当年的桔梗不但没有涨价反而一直在降价,加之大量收购时下面的人把关不严,收来的桔梗不仅质量存在问题,而且含水量也不合格。看没有涨价希望,等到要出手还款时,已经出现了烂库。六百万元的存货最后只收回二百八十多万元。戚志强知道后大为恼火,把楚大军臭骂了一顿,撤职。
在这种情况下,宋弋不得不听戚志强的安排,兼任了天泉制药公司的董事长。
宋弋上任后,就向戚志强提出出让股权,与国内或国外制药公司合作合资。戚志强对此是同意的。这两年他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天泉涉足制药业就如同进入了别人家的院子,没有市场和其他资源的优势,过去创建之初所考虑的优势难以被激活。但天泉制药公司有两个新药正在临床试验中,最终还是有希望打开市场的,这一点戚志强一直坚信。宋弋却以另外的理由来说服戚志强,他认为就是新药出来,不做大量的广告或营销工作也是打不开局面的。
戚志强同意了宋弋的建议。于是,宋弋就开始与国内一些知名的制药企业接触。这中间,施天桐给宋弋推荐了日本一家制药企业,山本制药。这家企业与宋弋谈得较为直白,他们称就是要在入市之初抢占中国市场,天泉制药公司是他们最为理想的合作对象。天泉药厂是新建的,设备先进,又坐落在中药材的集散地,这里的人力成本又极低,他们是志在必得地要拿下天泉制药公司。
宋弋向戚志强汇报后,戚同意了让其去考察。宋弋就与市国资局一个科长童海全去了日本。这次考察时间是十八天。按说出境考察是不能超过十四天的,但日本人采取了其他办法,延长了时间,考察地点也从日本境内扩大到了北美一些国家。在美国考察时,宋弋和同行的童海全因多喝了些酒,就稀里糊涂地被弄进了娱乐场所,并与陪同的日本人进行了消费。
这虽然是某些国外企业对付中国企业和政府官员的惯用手法,但宋弋还是跳进了早已司空见惯的陷阱中了。人的一生其实就是永远在做一道选择题,选择的正确与错误,决定着成功与失败。宋弋在这个题目上做错了。
通过对山本制药的考察,宋弋明显感觉到是不能合作的。对方提出的条件太苛刻,就是以一种药的知识产权和经营网络入股,而且要占51%的控股权。虽然这两方面按国际惯例和实际价值都是可以入股的,而且也真有可能使天泉制药的固定资产投资盘活,但他们显然有控股后再通过资本运作掠夺固定资产的嫌疑。因为,他们在四川已经有过这样的做法。凭着对企业负责的精神和良知,宋弋是不能同意的。
然而,就在宋弋做考察报告时,施天桐出现了。他把宋弋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施天桐只打了声招呼,就把一份纪委的红头文件递给了宋弋。宋弋一看,原来是对童海全的处理文件。
宋弋看后,心里一凉,望着施天桐不知道说什么好。施天桐这时笑了笑:“小宋呀,你们真糊涂,这种地方能进吗?进去之后就没有想到,这些日本鬼子会给你们留下记录吗?现在好了,举报的资料全来了。”施天桐指了指自己的桌子抽屉,接着说,“我先把小童给处理了,不处理不行啊。但对你,我还在考虑补救措施。”
“请书记关照!我真后悔了。”宋弋用乞求的语气对施天桐说。
“我也想保护你呀,可他们日本人不愿意,直接送来这些证据给我。我采取了舍卒保帅之策,处理了小童,可他们还不罢休。”施天桐又看了看宋弋,接着说,“这些日本鬼子,非要让你促成与其合作的事。”
宋弋现在明白了,这肯定是个圈套。施天桐明明与山本的中国首席代表是朋友,他们肯定是设好的套。如果自己不同意,就有可能被他们搞得身败名裂。他只得暂时答应了施的条件。
其实,施天桐原本是不想这样做的。他当初极力推荐宋弋到天泉来,是想把宋弋培养成自己在天泉的代言人。他没有想到宋弋到天泉后竟渐渐地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不听招呼,或者说宋弋当初来之前就根本没有打算让自己控制他。现在,既然你不被我所控制,我就要给你一点颜色看看,而且还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施天桐敲诈宋弋应该说一点都不高明,而且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他的这种敲诈办法是跟别人学的,而且这种敲诈是别人逼着他,不做不行。他在两个月前参加山本制药安排的考察中,也同样被日本人敲诈。日本人开出的条件,就是只有促成山本与天泉的合作,他在国外召妓和受贿的事才不会被公开。
现在,他把难题转到了宋弋的头上。
接下来的几天,宋弋一直坐卧不安。一种危险的感觉始终缠绕着他,逼他做出选择。在他思考的瞬间,他也考虑过采取欺骗的手法做一份可行性报告,让戚志强同意,以保全自己,但他又深知戚志强不是那么好哄的。直说现在的处境,又怕破坏戚对他的印象和信任。现在,他深深理解了那句老话,危险就是在你不经意时积累的灾难。宋弋一直在后悔和自责之中,推脱了几次,都不敢正面与戚志强谈这件事。
宋弋甚至想到了退缩,不在企业干了。这些天,他的心境一直处于矛盾、焦虑的惶遽状态。
他的情绪变化,戚志强看出来了。
这天中午一上班,戚志强就打电话让宋弋到他办公室。
宋弋进来后,戚志强直截了当地问:“考察的情况如何?不能没有下文了呀!”
宋弋一时不知如何说,为难地看着戚志强。戚志强有些不解地又问:“有什么不好说的?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这、这件事我有些拿不准,但又不知道如何跟你说。”宋弋一副为难的样子。
戚志强吸了一口烟,突然紧锁眉头地问:“另有原因吧?国资局那个童海全的事我知道了,你也……”他用眼睛逼视着宋弋。
宋弋这时心理防线突然崩溃了。他在戚志强的追问下,如实把经过说了一遍。
戚志强一直在抽烟,一口接一口地抽。
宋弋说完后,戚志强突然微笑着说:“今天不出错,明天不出错,后天还不出错,这样的人应该在神待的地方生存。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来帮你摆平。合作不成没事,你再继续寻找,汲取教训把工作做好就行了。”
宋弋听罢,感激地站起来:“戚总,我这辈子都感谢你,我会把工作做好的。”
“不要说感谢,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遇事多考虑三分钟,就会加快成熟了。”戚志强说。
接着,戚志强就给宋弋讲了山鹰重生的故事。
鹰是世界上寿命最长的鸟类,它一生的年龄可达七十岁。要活那么长的寿命,它在四十岁时必须做出困难却重要的决定。这时,它的喙变得又长又弯,几乎碰到胸脯;它的爪子开始老化,无法有效地捕捉猎物;它的羽毛长得又浓又厚,翅膀变得十分沉重,使得飞翔十分吃力。
此时的鹰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等死,要么经过一个十分痛苦的更新过程——一百五十天漫长的蜕变。它必须很努力地飞到山顶,在悬崖上筑巢,并停留在那里,不得飞翔。鹰首先用它的喙击打岩石,直到其完全脱落,然后静静地等待新的喙长出来。鹰会用新长出的喙把爪子上老化的趾甲一片一片地拔掉,鲜血一滴滴洒落。当新的趾甲长出来后,鹰便用新的趾甲把身上的羽毛一根一根地拔掉。五个月以后,新的羽毛长出来了,鹰重新开始飞翔,重新再度过三十年的岁月!
鹰的故事也是人的故事。人到四十岁,危机已经开始一步一步走近你。既得利益使你患得患失,明知没有激情,也不敢放弃。因为虚名被人恭维,明知虚伪,也害怕失去。想追求新的生活,但又怕失去所拥有的一切,进与退、得与失、名与利、福与祸、冲动与犹豫交织着。
戚志强是在鼓励宋弋不要灰心,要敢于面对失败,要勇敢而主动地重新投入工作。
但首要的是要解决他的现实问题。宋弋走后,戚志强又把对付施天桐的办法想了一下。戚志强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施天桐与他的情人肖馨生了个儿子。
现在,戚志强对付施天桐的办法很简单,他屙的屎还端给他吃,就行了。
戚志强想,他也要敲诈一下施天桐。
于是,戚志强拿起了电话。
“施书记吧?我是戚志强呀。听宋弋说肖馨生了个儿子,我们想去喝满月酒,行吗?”戚志强笑着说。
施天桐在电话那边干笑了两声,然后说:“还是让这个不长脑子的宋弋好好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