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现代音乐》(Nutida Musik)(斯德哥尔摩)秋季刊是关于埃德加·瓦雷兹的作品的。我撰写了下面的文章。
变化是生物体(20世纪的音乐也是其一)的一个特征,最近变得越来越突出,发生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历史上,瓦雷兹有时被视为属于过去的人物,有时又由于当下的需求而成为积极关注的对象。
我们很难获知有关他的生平和作品的事实。在他看来,对这些内容感兴趣是一种恋尸癖;他倾向于不留痕迹。对他的作品的分析研究基本上与他的个人经历没有关系。虽然瓦雷兹将音乐定义为“有组织的声音”,但其作品的组织方式却并不清晰明了。他坚持认为想象力是必要条件。在他的每部作品中体现出的想象力,都如同笔迹一样鲜明,其中最普遍的特征就是贯穿了渐强音和最大振幅的持续存在的音调。
对那些关心声音本身的人来说,除了有关的心理之外,还必须进一步探寻瓦雷兹的现实相关性。在瓦雷兹的想象力中不会找到与现实有关的东西。与想象力有关的是他本人,而不是声音本身。他对磁带的使用也一样与想象力无关。在《沙漠》(Deserts)中,他试图使磁带录音听起来像是管弦乐队的演奏,或者使管弦乐队演奏听起来像是磁带录音,这也可以显示出,他对声音的自然差异不感兴趣,而是倾向于在所有的声音上都留下他的统一签名。从这方面来看,他对连续性的需求并不符合当前对于非连续性的需求(非连续性的结果是使声音脱离作曲家心理意图的负累)。虽然瓦雷兹是第一个直接为乐器合奏谱曲的人(放弃钢琴手稿以及管弦乐队的音色变化),但是他的处理方式却受到想象力的控制,直到利用这些声音为他自己的目的服务。
最近(1957—1958)他发明了爵士即兴演奏谱曲法,形式由他自己操纵。虽然具体的音符不是由他确定的,但振幅是他确定的;这些是他的想象力的典型代表,而即兴演奏,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是不确定的,听起来却和他的其他作品类似。
从这些方面来看,瓦雷兹是属于过去的艺术家。他并不是把声音作为声音来对待,而是把声音作为瓦雷兹来对待。
然而,他比其他同时代的作曲家更加鲜明而积极地确立了当前的音乐本质。这种本质既不来自音高关系(谐和音—不谐和音),亦非来自十二音系或7+5的模式(勋伯格—斯特拉文斯基),而是来自于对所有声音现象的接受,并将其作为合适的素材应用于音乐之中。当其他人还在区分“乐音”和噪音时,瓦雷兹已经前进到探索声音自身的领域,而不是在对它的理解中引入思维偏见而将其一分为二。他将噪音的运用引入20世纪的音乐,这使他与当前的音乐需求有密切的联系,甚至超过了维也纳的大师们,而这些大师的十二音谱曲法早些时候就已遭到人们抛弃,显然,不久以后,人们也不会再把他们有关系列的概念视为紧要而不可或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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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夏日,梅尔塞·坎宁安和我带着八个孩子去大熊山公园(Bear Mountain Park)游玩。穿过动物园的道路挤满了人。一些孩子跑在前面,一些则落在后面。我们不时停下来,把孩子集合到一起,点好人数,确认孩子都没走丢。因为天气炎热,孩子们变得焦躁不安,所以我们决定给他们买蛋筒冰淇淋。这是轮流进行的。我先和一些孩子待在一起,坎宁安带着另一群孩子去买蛋筒冰淇淋,然后将他们带回来。我看着那些有冰淇淋的孩子,坎宁安则带着那些还没有冰淇淋的孩子去买。最后所有的孩子都吃到了冰淇淋。但是,他们吃得满脸都是。于是我们带着他们去饮水机那里,人们在那里排着队接水喝。我们安排孩子们排好队,看着他们待在原地,等待轮到我们的时候。最后,我单腿跪在饮水机前面,坎宁安打开开关,我一个一个给孩子们洗脸。这么做时,排在我们后面的一个男人大声喊道:“那边有洗手间。”我赶紧抬起头问他:“在哪儿?你怎么知道我对蘑菇感兴趣?”
有一天我问勋伯格如何看待国际局势。他回答说:“现在重要的是发展对外贸易。”
默顿·布朗和我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将磁带拼接在一起。我们在一张桌子旁相对而坐。我们两人有各自的拼接模式和测量方式。我们拼接后的磁带最终是要同步的,所以我们不时地检测对方的测量结果。我们在对方的测量结果里,不时地发现一些错误。开始时我们都以为是对方粗心。等到整体情况变得有些令人气恼时,我们才各自拿出一把尺子和一个磁带,每个人标出自己所认为的一英寸应在的位置。结果我们的标记落在了不同的点上。原来默顿·布朗在测量时会闭上一只眼,而我在测量时两只眼睛都是睁开的。于是我闭上一只眼睛来测量,接着他把两眼睁开来测量。但是即使这样,我们对一英寸究竟有多长还是有异议。最后我们决定所有最终的磁带同步都由一个人来完成。但是,随着天气的变化,错误又渐渐出现了。尽管有许多障碍,我们在五个多月里一直继续做我们在做的事,每天12小时,直到工作完成。
多萝西·诺曼邀请我在纽约共进晚餐。席间有一位女士来自费城,她是佛教艺术的专家。她发现我对蘑菇感兴趣,于是问道:“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佛陀吃了蘑菇后就圆寂的象征意义?”我解释说,我对象征主义从来都没有兴趣;我倾向于把事物视为事物本身,而不是他物的替代。但是几天之后,我在漫步林中时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我想到印度人有关人生和四季的观念。春天代表创造,夏天代表保存,秋天代表毁灭,冬天则代表沉寂。在秋天,在这毁灭的季节里,蘑菇却朝气蓬勃地生长,很多菌菇的功能就是推进腐质的最终衰变。事实上,我曾在什么地方读到过这样一种说法:如果没有菌菇及其分解垃圾的能力,世界将会变成一个大垃圾堆。所以我给那位费城女士写了封信,说道:“蘑菇的功能是为世界除掉陈腐的垃圾。佛陀死得合乎自然。”
一天我去拜访玛姬阿姨,她正在洗衣服。她转身对我说:“你知道吗?我对这个洗衣机的喜爱程度,超过了对你的沃尔特大叔的感情。”
一个周日上午,母亲对父亲说:“我们一起去教堂吧。”父亲回答:“好的。”他们把车开到了教堂前面,但是父亲并没有表现出想下车的迹象。母亲问:“你不进去吗?”父亲回应说:“不进去了,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吧!”
经过漫长而艰苦的旅程,一名日本的年轻人终于到达丛林深处,他所选择的老师就居住在自己建造的一栋小房子里。年轻人到那里时,老师正在扫落叶。他朝老师问好,却没有从老师那得到回应。而且他问的所有问题,老师也没有进行回答。他意识到,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无法让老师注意到他,于是他走向这片森林的另一区域,给自己盖了个房子。数年后,他在扫落叶时突然顿悟了。他立即放下一切,穿过森林,跑向他老师的处所,对老师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