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安找到了那三个法师。队伍当中,只有这三个人痛哭流涕,她们也都是尤安的手下。尤安在教育帮助之余,还要给她们进行心理疏导。毕竟都只是十四五岁的小女孩。
理查德一直坐在古墓顶上,静静地看着大家忙碌,现在又静静地看着大家休息。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陪着他的是依莉莎。
理查德觉得,自己不是能成大事的人。因为他见不得死人,尤其是自己的手下。
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个人凭什么决定别人的命运呢,无论这决定背后有多么高尚的理由。
天大地大,生命最大。勇于牺牲的人值得敬佩,只要这牺牲是出于其志愿。同样,怯战畏死的人也不应该鄙视,他有活下去的权利,只是不适合呆在军队里罢了。
换一个环境,他可能也是一个有贡献的人,值得敬佩的人。即使他没有大的贡献,非常的普通,他同样有权利活下去,活得有尊严。
从这几场战斗的情况看,护卫队员也好,车夫也好,这些普通人多是悍不畏死的。这可能是他们的民族传统,生存环境,生活压力,集体性格等诸多因素造成的。但这里有没有赫拉迪克教会的影响呢?
在那个世界里,不同类型的执政者都善于制造不同的发展远景。为了这虚无缥缈的远景,教育、引导、甚至强迫人民作出牺牲,这牺牲包括自由,幸福,乃至生命。牺牲是倍受尊崇的,不牺牲就是卑鄙无耻的。
个人被归入了集体,或者说,只有集体而没有个人。
而只有充分的尊重个体,社会成员既有共性又有个性,在不损害集体和他人利益的前提下,每个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有尊严的生活下去,这个社会才是理想的。
理查德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我,那会怎么样呢?
赫拉迪克教会当然是不会有的,赫拉迪克城堡也不会有。那么这两者会给这个世界,给这个世界上的人,带来什么呢?他们真的需要吗?就算真的需要,就可以要求他们做出牺牲吗?
我这么做,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人呢?如果是为了自己,我凭什么让那么多人跟随我呢?如果是为了他人,我有问过他们的意见吗?
我能为他们做什么,又能让他们做什么呢?
我做的这一切,真的是要拯救这个世界吗?真的能拯救这个世界吗?
理查德发觉,他不但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更无法解释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做法。他只是这么一步一步的被推动着走下来了。
世界自有其法则。拯救世界是最大的笑话。
假如说理查德有自己的目的,他也不是拯救世界,而是追查自己是为什么和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如果这个目的无法实现,他也要按照自己的意愿,补偿一下前世的缺憾,过一种幸福的生活。
我是这个世界的一员,我不是来玩票的……一时间,理查德觉得自己很孤独,很无奈。
“莎莎,你相信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别的世界吗?”
“嗯。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天使的天堂,还有魔鬼的地狱,还有创世神。”依莉莎头枕在理查德的大腿上,睡眼惺忪的随口回答。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生活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那里没有魔法,没有转职者,没有魔鬼,没有天使。至于有没有创世神,那只有天知道。那个世界上的月光是银白色的,而不是血红。”
“人们在那个世界上幸福的生活着,不会受到魔鬼的侵扰,也不会受到天使的愚弄。能杀死人的,只有人自己,成千上万的杀。所有的战斗,都是人与人之间的战斗。甚至全世界的人分成两组,打个你死我活。”
“我在那个世界上时,最大的愿望是有一所小房子,面积不大,而且只能使用七十年。第二个愿望是找个好工作,最好是行政编,为国家服务;次之是事业编,为科学教育文化卫生服务。第三个愿望是找个好女孩结婚,不用太漂亮,要是处女。但这三个愿望都是空想,一个也实现不了。我只是一个生活在社会下层的,一所三流大学的学生,整天混日子,沉迷于网络游戏和小说,看爱情动作片……”
“莎莎,你在听吗?”
“哦,喔,嗯……”
耳边传来依莉莎的呓语,理查德取了一张毯子,轻轻的盖在了依莉莎的身上。
天空中,弯月如钩,月光如血。
雨季不溢,旱季不枯,千古一口月牙泉。
月牙泉及其地下水系,滋润着哈尔达绿洲方圆近百千码的土地。
哈尔达绿洲气候宜人,土地肥沃。所产的寒瓜、葡萄、香梨等水果均是声名远扬。
更重要的是,哈尔达绿洲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这里距离西方要塞只有一天的路程,自古就是商贸交通的必经之路。两国往来的商队都要在这里歇一下脚,切一片寒瓜四五两,真正的薄皮脆沙瓤……
泰摩公国侵略鲁高因王国,哈尔达绿洲是他们的第一个桥头堡。鲁高因王国征伐泰摩公国,哈尔达绿洲也是他们的最后一个补给站。
在两国的攻防拉锯战中,哈尔达绿洲就是一个悲剧。泰摩人从东方要塞来,自然要杀光补给鲁高因军队的人,占领这个绿洲,继续向东进发。而鲁高因人来了,当然要杀光通敌叛国的逆贼,重新夺回西方要塞,继而攻城略地,力求屠灭野蛮人,一劳永逸。
哈尔达人就像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却又是生生不息。
无数个世纪过去了,生活在沙漠绿洲中的人变得性格柔顺,万事不争,擦干血迹就去种植新一茬的水果。
近百年来,两国内祸连绵,自顾不暇,自然是战火不燃,马放南山。哈尔达绿洲也迎来了历史上最好的发展时期,连寒瓜都培养出了无籽的新品种。东来西往的客商赞不绝口,也留下了数不清的财富。
横行大漠的沙盗取了饮水和食物之后,也不会为难他们。涸泽而渔的事情,只有卑鄙的政客才会做,沙盗没那么短视。
近几年来,更多的魔鬼出现在地表,也开始侵扰这块土地。人口数千的哈尔达绿洲组织起来,奋勇抵抗异类异种的袭击。年轻人的鲜血换取的和平来之不易,生存压力激发出来的血性更是难能可贵。
天不兴灾,盗不为祸,地狱生物对他们也无可奈何。
尤其是盘踞西方要塞的安达利尔被剿灭以后,商旅开始行动,哈尔达人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可是,格雷兹大人的一纸军令让哈尔达绿洲陷入了绝望。
军令称,西方要塞已经被泰摩人夺取。泰摩人开始厉兵秣马,随时可能袭扰富饶的鲁高因王国。百年的和平即将成为历史。作为一个光荣的鲁高因公民,你们要居安思危,未雨绸缪,全力支持鲁高因军队发展,维护鲁高因王国的和平。
军令要求,哈尔达绿洲主动支援军队建设,自愿捐献五十万拉尔。这相当于人均近百拉尔,无疑是个天文数字,挖地三尺也无法完成。
传令的使者是格雷兹大人的管家,帕特里斯大人。帕特里斯大人慈祥而慷慨,只是把人架在火上烤,而不是真的想杀人。他悄悄地给哈尔达绿洲出了个好主意。那就是将哈尔达绿洲并入格雷兹大人的领地。这样一来,只要每年给格雷兹大人缴纳一定的租税就行了。
租税的数目虽然也不少,但与五十万拉尔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哈尔达绿洲的领主,贝当古男爵,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帕特里斯大人,我需要和手下们商量一下,明天给您答复可以吗?”
“当然!您是这里的主人,我听您的安排。”
帕特里斯说完,就在两个美少女的服侍下继续饮酒了。甚至他还虚扬了一下手,送贝当古出客厅,就像送客人一样。
贝当古离开自己家客厅后,很不贵族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忧心忡忡地找瓦瑞夫去了。
瓦瑞夫是贝当古的老朋友,带领商队途径哈尔达时从不吝啬。哈尔达绿洲缺什么货物,也都是委托瓦瑞夫代为采买的。
今天傍晚,瓦瑞夫带着百余人赶到了哈尔达,请求贝当古帮忙。贝当古给予了盛情的款待,不就是几十头骆驼的事吗?小事一桩。
“我那侄子呢?怎么没出来见我?”
瓦瑞夫坐在凉塌上,没有回答贝当古的问题,反而和他拉起了家常。老年人的疲惫不易恢复,瓦瑞夫只是略用了一点美酒和烤肉,就专心的品起茶来。
“那个混蛋,不想留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帮我,自己跑到鲁高因去了,说是要靠自己的实力闯天下。”贝当古一声叹息。
“和我儿子一样啊!我们都老了,也都拿自己儿子没办法啊!”瓦瑞夫和贝当古同病相怜,不过他语气一转,接着说,“不过这次我儿子跟着我出来了!现在还留在古墓里看守货物呢!”
“哎,你个老货!”贝当古果然很感兴趣,“快说说,你儿子是怎么转性的?我记得他对你的拉尔不敢兴趣,一心鼓捣他的草药。”
“你知道安达利尔被剿灭了吗?”没想到瓦瑞夫又转换话题了。
“知道啊!”贝当古暗自嘀咕,这老家伙不是累糊涂了,怎么老谈不到一块去?我那边还被架在火上烤着呢!
“那你知道是谁剿灭的吗?是怎么剿灭的吗?”
“据说是一个叫理查德的年轻人……”
“不错!”瓦瑞夫不紧不慢地品了口茶。
“理查德伯爵,赫拉迪克城堡领主,一个死灵法师,一个和我们的儿子差不多大的人。他只带着两个法师,勇闯龙潭虎穴,成功的剿灭了安达利尔!这两个法师,一个是泰摩公国的唯一继承人,温蒂公爵。另一个是克斯特城堡领主,尤安伯爵,也是泰摩公国最美的女人。这两个人都是理查德的未婚妻,他们的订婚宴非常隆重,我有幸被邀请参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