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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倒戈一击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世界,每个人的世界里都在不断地发生着各种各样的事情,虽然有时候有一些事情,使得自己的世界仿佛快要崩溃,然而在其他人看来,却未必能够体会到你的悲伤。或者说,他们在忙着守护自己的世界,没有多余的精力沉浸在别人的世界里。所以即使在周末遇到不少的事情和听到了不少的故事,到了周一,林教瘦还是要依照自己世界的轨迹,按时上班去。

上一周,整整一个星期林教瘦都在忧郁着,不幸的是,这周伊始的星期一,林教瘦却感到自己还会继续忧郁下去,甚至会更加忧郁。因为到上班时间不久,就在大家刚刚到齐的时候,胖老板却突然把林教瘦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林教瘦感到有些头痛,因为他已经想到了胖老板大致要对他说什么事了。不过,他却想错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胖老板总是习惯于关上门跟员工谈话的。然而这一次,当林教瘦进到胖老板办公室,正准备关门的时候,胖老板却站起来制止了他,故意让办公室的门大开着,然后亲自拉过椅子让林教瘦坐下。之后胖老板自己却没有回到座位上,而是站在林教瘦身后离门比较近的地方,用一种相当洪亮的声音说:“小林啊,干得不错!我对你非常的满意!以后继续这样努力!”

林教瘦被胖老板这一顿夸赞搞得莫名其妙,就小声说:“老板,我……我……”

胖老板走过来拍了拍林教瘦的肩膀:“我知道!我跟时经理谈得非常顺利,这次咱们一定能拿下这笔大单子!以后我们公司会越来越好的,当然,我是不会忘记你的功劳滴!”

林教瘦扭过头去,极力想看看胖老板的脸色,想知道他说的是否是反话。不过他虽然很努力,但还是只能看到胖老板的肚子,只好说:“老板,我其实什么都没做!”

“不要谦虚嘛!”胖老板提高了声音说,“谁干得好,谁干得不好,我是知道的!以后我会让他们都向你学习。你放心,我承诺过的,绝对不会食言!继续加把劲,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林教瘦暗中叹了一口气,虽然他不知道胖老板跟时雨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看情形胖老板似乎以为自己已经私下跟时雨套过交情了。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无论怎么解释,胖老板也不会相信的。

林教瘦好不容易告别了那个满脸堆笑的胖老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在接下来的一天里,林教瘦就逐渐发现身边的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变了。无论是变得有些敬畏,还是变得有些冷漠,反正林教瘦的感觉是大家有意在拉远与自己的距离。略一思考后,林教瘦就明白了--这些人把自己当成胖老板的心腹了。无论是想巴结自己的,还是鄙视自己的,都在调整着与自己的距离。而在以前,自己被胖老板臭骂,甚至因为自己连累其他同事加班时,也从未感到过这种变化。

所以林教瘦变得更加忧郁了。

当然,在这个“蓝色的星期一”里,忧郁的不仅仅是林教瘦一个人。如果说林教瘦是因为胖老板的夸奖而忧郁,那么齐佳则是因为被人骂得狗血淋头而忧郁。原本有资格骂齐佳的人已经很少,齐佳从国外留学回来后,连齐老爷子都很少骂他了。自从遇到了赵小燕,也只是偶尔被训斥两句,他也只是当作一种感情亲近的表现来接受,并不会十分的忧郁。但是,当赵小燕和平天霞一起来训斥他的时候,齐佳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这个星期一忧郁得近乎成了黑蓝色了。

齐佳是中午的时候,衣着整齐、兴高采烈地到达平天霞家的。因为平天霞周六加了班,所以周一补休。她一早就打电话给赵小燕,说要请赵小燕到她家里,她单独做饭给赵小燕吃,尤其强调了个“单独”,所以齐佳也就没跟着去。

接近中午的时候,平天霞却突然又打电话给齐佳,要他马上到她家里一趟。齐佳已经猜出了这位平姐姐请赵小燕吃饭的目的,多半又是为了游说赵小燕,不免就产生一点浪漫幻想。所以当平天霞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平天霞那有些强硬的口气,只是觉得至少能够跟平姐姐和赵小燕坐在一起,而且能够尝到平姐姐的手艺,也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所以就迫不及待地赶到了平天霞家里。

当然,齐佳开始的时候猜得没错,平天霞确实是跟齐佳的母亲一直有联系的。通过齐佳的母亲,平天霞大致了解了齐佳和赵小燕的情况,所以上次请齐佳吃饭,目的之一就是想通过齐佳先进一步了解一下赵小燕,没想到赵小燕也跟着去了,所以平天霞索性就直接跟赵小燕聊起来。当知道赵小燕的钢琴弹得非常好之后,平天霞对赵小燕的印象就立刻变得非常好了。按照平天霞的计划,原本是想问出赵小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后,再根据赵小燕的喜好来夸奖一番齐佳,不过既然赵小燕说她自己也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平天霞就只好根据自己了解的赵小燕的脾气,来投其所好地夸奖齐佳。所以周一补休时,平天霞等丈夫一上班,就把孩子送到爷爷奶奶那里,又精心地拟定了一份菜单,做好了游说赵小燕的战斗准备,然后就野心勃勃地将赵小燕请来了。

但是,这场战斗还未完全打响,形势就发生了逆转。因为见到赵小燕之后,平天霞还没有夸上齐佳两句,赵小燕就把平时齐佳的表现,拣自己觉得讨厌的几个例子,说给平天霞听。结果平天霞听完极为生气,倒戈向了赵小燕那一边,打电话让齐佳立刻过来一趟。

当齐佳很有礼貌地向平天霞问好的时候,平天霞却显然十分生气地坐在沙发上,一开口就是:“小齐,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齐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从平天霞和赵小燕的脸色看来,知道气氛有些不对,所以就小心翼翼地问:“平姐姐,你们……怎么了?”

“你别叫我平姐姐!”平天霞大声说,“我问你,你是不是经常说‘中国人这么没素质’这类的话?”

“是啊。”齐佳说,“我经常看到一些人在街上随地吐痰,明明看到‘请勿践踏’的牌子却还是要跑到草坪上去躺着,还有一些报道上说很多人在公共汽车上不知道让座什么的,所以才这么说的。赵小燕看到了也会说‘这些人没素质’啊!”

平天霞说:“你说得是没错,可是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留了两天学,回来就‘中国人这样’‘中国人那样’地说。别忘了,你也是一个中国人,即使你以后加入别国的国籍,你也永远是一个中国人!”

齐佳苦着脸说:“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说那些现象在国外是不会发生的。”

“住口!你还敢顶嘴了你。”平天霞说,“你去的那些地方都是国外比较发达的地方,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而已,不代表他们的本质就比我们强多少,当年他们不也是靠残酷的原始积累发展起来的!再说什么叫‘那些现象在国外是不会发生的’,那些现象国外一样也有!”

“我知道,我只是说中国现在……”

“不许找借口!”平天霞打断他,“我再问你,赵小燕告诉我,你经常说国内的物价这么低,其实人们的生活挺好的,他们却还说生活艰苦什么的?”

“是啊。”齐佳说,“比起国外那些地方,国内的物价确实很低嘛。”

“亏你还是学经济学的,你怎么不算算国内的收入水平?你以为自己家里是开公司的,别人都像你们家一样?而且,你总是在那些大城市里跑,有没有去过西北和西南的山区里看看?五谷不分的,还发什么谬论!”

“可是……可是……”

“我再问你,上次你请赵小燕去吃大闸蟹,你是不是只吃蟹黄,不吃蟹肉?赵小燕说你浪费你还不服气?”

“螃蟹不就是那么吃的吗?”

“住嘴!”平天霞更生气了,“一百多块钱一只的大闸蟹,你以为是小时候吃泡泡糖呢,嚼一下没甜味就扔了?”

齐佳刚张了张嘴,平天霞就立刻说:“不许说话,听我说!你想想你小时候,为了两分钱的糖便拉着我的衣角平姐姐、平姐姐地叫,怎么现在这么不知道节俭啊?稍微有点钱就这么显摆,你说你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齐佳只好低头不语。

平天霞问:“我问你呢,你怎么不说话?”

“你不是不让我说话吗?”

平天霞一拍桌子:“你还学会油嘴滑舌了!”

齐佳苦着脸:“我没有啊!其实我在我们那些人中间已经算是很节省的了。而且比我们花钱花得厉害的人多的是。”

“你们那些人?”平天霞随即明白了齐佳指的是跟他身家差不多的那些人,就说,“我不管其他人怎么样。我只知道你既然还叫我一声姐,就不能看着你这么穷奢极侈!小齐啊,我知道你们家有钱,可是也不能这么花吧!”

“我,我真的没乱花。”

……

总之,这一次齐佳遭受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批判。在整个过程中,赵小燕一直在旁边听着,并没有插嘴。最后平天霞批评得累了,就挥挥手对齐佳说:“今天就先说到这里吧,也不知道我说的你能听进去多少,总之以后你要好自为之。我跟赵小燕还要做饭,你就先回去吧。”

齐佳愣了一下,才明白平天霞叫他过来,不过是为了“教育”他一顿而已,并不是为了请他吃饭。虽然感到十分郁闷和委屈,但他还是乖乖地告辞离开了。平天霞想了一下,又说:“我还有几句话要跟你说,送送你吧。”齐佳虽然感到有些头痛,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得随着平天霞走出门外。

到了门外,平天霞似乎已经没那么生气了,说:“小齐啊,你别怪姐姐发火,因为一直把你看作弟弟,所以我才对你说这些话的。”

齐佳连忙说:“不会,我知道平姐姐是为了我好。”

听到齐佳这么说,平天霞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说:“你知道赵小燕为什么一直对你没有好感吗?”

这个问题自然是齐佳十分关心的,所以他瞪大眼睛问:“为什么?”

平天霞说:“你现在在别人眼中也算个有钱人,所以难免也有些人会眼红,看着你花钱,就说你的钱来路不正、为富不仁什么的。”

齐佳很认真地说:“我相信赵小燕不是这样的人。”

平天霞笑了笑,点点头说:“小燕是个走南闯北、经历过很多事情的人,见过很多为了生活辛苦奔波的人。有的人一辈子没有出过大山,连牛奶是什么都不知道;有的人为了一日三餐,每天要背上几千斤的煤;即使是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中工作的人,也有很多一个月只赚几百块钱,却还要每个月往家里寄钱的。或许这些事情你都听说过,但只有亲眼看到,你才能体会到其中的辛酸。小燕虽然看起来有些粗鲁,但其实是个非常善良的人。人都说悲天悯人,所以见到你那些大手大脚的行为,再想想那些人,难免会生气了。”

说到这里,平天霞顿了一下,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说:“小齐,按说,你怎么花钱,完全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管不着。而且你的钱也并不是什么非法所得,完全是靠做生意赚来的。不过呢,既然你还叫我一声平姐姐,我也就不得不说你两句,如果你真的想让赵小燕对你的看法有点改观,不是说你整天跟着她,或者送她几朵玫瑰,送她一些首饰之类的就可以的。你也知道这些方法对赵小燕并不好使。当然也不是说你拿出一些钱来资助失学儿童或做些慈善活动就可以的,这些都是表面的东西。或者可以说,你们两个直到现在还处于两个世界中,你必须努力去了解赵小燕所经历过的事情,了解她所处的世界,从而改变一些自己的思想和行为。当然,我也知道让你这样改变或许对你不公平,但是,你也知道让赵小燕适应你的世界是不可能的。如果你是真正喜欢她的话,我相信你能做到的。希望你不要觉得不公平,感情这回事,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谁为谁改变,谁又为谁付出得更多,不是像做买卖那样可以计算得很清楚,也不能换算成统一的价值标准来比较。”

齐佳很认真地点点头,说:“我明白,我记住了,平姐姐。”然后用一种近乎慷慨赴义般的表情说:“我一定会尽力去做的!”

平天霞乐了,“你也不用像宣誓一样,又不是要你去打仗。唉,你从小就这样,平时看起来挺聪明的,遇到自己决定做的事情就有点转不过弯来,不惜代价也要做到。你现在都已经是个大人了,做事要留点余地,即使最后真的追不上赵小燕,也不要把关系搞得太僵了。”

齐佳又点点头:“我父亲也曾经这么说过。”

“好,那你就先走吧,我得赶快回去了。”

告别了平天霞,齐佳只好一个人找个地方吃午饭。想到方才那番训斥,齐佳不敢找很高级的地方,只是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小餐馆,要了一碗素炒饼。感觉四周的卫生条件欠妥,而且炒饼的味道似乎也不怎么可口,所以这顿饭对齐佳来讲吃得很糟糕。看来虽然齐佳下了很大的决心,但要真正地适应,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相反,赵小燕在平天霞家里却是吃得十分高兴。平天霞不仅手艺好,而且有很多观点与赵小燕相同,所以两人也是越聊越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尤其平天霞发现,赵小燕不仅谈起钢琴乐理头头是道,古文修养也是相当的不错,所以就在原来刮目相看的基础上,又刮目相看了一回。一顿饭吃下来,两人已经成了好姐妹。

晚上,林教瘦回到家中,见到了兴高采烈的赵小燕和忧郁的齐佳,本来想打电话问问时雨与胖老板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问起,所以决定还是等见到时雨再当面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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