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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真红的玛莉亚

这天稍早,在贝尔蒙特庄的附近,小镇柯尔多来了五名不速之客。

塔芭莎盘算着她隐藏妖气的药效,大约还有几小时后,便走进小镇内,准备与同伴会合。为了不惊动居民,除了藉药物让头发与瞳孔恢复原有的颜色外,她并未穿着战士的制式服装,而是将头发包起来打扮成男性商人的样子,雇了一只驴子拉着藏着大剑与装备的木箱。不过,由于隐藏妖气的药,同时也会遮蔽她们战士对妖气的感应力,所以此时她也只能靠肉眼,去搜寻其他战士的踪迹。

就是在这时,她注意到了这个红发的女人。

她有一张十分清秀的脸蛋,和一头深红的短发。尽管身上穿着寻常农家的粗布衣,她在这市场中却显得十分突出,彷佛和其他人之间有着一层薄膜,将她的世界完全隔离了开来。

塔芭莎坐在一家茶馆的二楼座位,仔细的观察这女人。在她卖麻织品的摊位后方,摆着一些木箱子,最底层的特别长,大小刚好能放入战士的大剑,而其他箱子,则可能摆着铠甲之类的,就像自己那样。

「看来这位很可能就是同伴了。」塔芭莎打定主意,便下楼付账,牵着驴子走到她的摊位前。

女人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自顾自地在编着麻袋。

『这个袋子多少钱?』塔芭莎问道。

『两块钱。』

她还是没抬头。

塔芭莎有些心急,怕对方没认出自己的身分,便故意低下身,像是要仔细观察麻袋似的。然后趁女人看过来时,她拉开外衣的领口,露出领带上的剑印。

『那个……你要买还是不买?』女人静静地问道。她平淡的语气,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呃……』

战士正疑惑不解时,却有人戳了戳她的肩膀。塔芭莎回过头去,发现正是自己的代理人曼尼。

*

*

『这次的任务比较特殊,我们没有足够的情报,来确定敌人是谁。』

小镇的一处暗巷,废弃的妓院内,四名战士与黑衣人曼尼正举行作战会议。

『这是……什么意思?』塔芭莎问道。

『在这个区域内,我指贝尔蒙特庄附近的这一片平原与这座城镇,几乎没有一头妖魔的踪迹。北方的山区,原来我们怀疑有一头上位的觉醒者,但派人去讨伐时,却发现牠已经被人剁成肉块,惨死在栖身的洞穴里了……』曼尼不疾不徐地说着,一边还指着地图上的位置,给战士们记录下来,然后接着说:『也就是说,有什么东西在这个地方,守护着这里……』

『而我们的任务,是要找出他来吗?』葵妮问道。她是No.20的防御型战士,除了一头长发,浏海还编了一条小辫子。

『是的。』

『应该说,找到并杀掉,对吧?』在角落立着的一位战士开了口,声调成熟而有力道。她从阴影中走出来,露出她平滑柔顺的长金发,和一双勾人魂魄的银瞳。她已经到达这里一段时间了,所以用来隐藏妖气的药效已退。

『嘉拉蒂雅……』曼尼呵呵地笑了两声,阴沉地说道:『妳有点太聪明了……但妳说的对。』

『为什么?帮忙杀掉妖魔跟觉醒者,不管是谁,不都应该是我们的盟友吗?』塔芭莎不解地反问道。

嘉拉蒂雅却走了过来,伸手托着塔芭莎的下巴,往自己那张美丽的脸蛋拉了过来。

『真是单纯的孩子呢……』她甜腻腻的说道。

『妳干什么……』塔芭莎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盯着嘉拉蒂雅的眼睛愣了两秒,才猛然后退,摆脱她的掌控。

『哼,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低排名的小姑娘。』最后一位战士也说话了。她双手放在胸前,全身的发达的肌肉因妖力的流动而鼓胀着,看起来就像是非常强壮的成年男子那样。她继续解释道:『若不是我们伙伴做的,那要嘛就是觉醒者,或是叛逃的战士。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能让他活着呢……』

『不愧是温迪妮,妳很清楚嘛。』嘉拉蒂雅笑道。

『呿!我才不需要妳恶心的称赞。』温迪妮没好气地顶回去。

『但是,有一个令人头痛问题呢……』

『什么问题?』

『就是我在这里坐了一整天……也没有感到有任何一丝妖气。』

『不可能……』

温迪妮瞪大了眼,看着嘉拉蒂雅,惨笑道:『即使是被称为「神眼」的妳,也无法感应到敌人的妖气吗?这下子可难办了……』

『虽然觉醒者在不解放觉醒体前,确实可以压制住妖气的释放,但通常也不是很完全……这么说,是叛逃的战士吗……』葵妮试着分析道。

『会不会是使用了隐藏妖气的药?』塔芭莎问道。

『不一定,那种药只有半天的药效,不可能长期使用。更何况药的来源是组织这里,谁会拿到应该不难查才是……』嘉拉蒂雅很迅速地回答道,看来她早已想过这一点。

曼尼这时突然咳了两声,众战士都转了过来看着他。

『我们早已想过,也许是这样棘手的情况,所以……我们也有所准备……』黑衣人说着,从胸前的口袋中拿出一把铜钥匙,交给塔芭莎说:『妳去把角落的那个箱子打开。』

战士照做了。不过,当箱子打开后,她看见里面躺着的家伙,不禁后退了两步。

『用这个,就能把那个东西逼出来了……』

黑衣人咧嘴笑着。

*

*

『外面是什么人?』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严肃而带有点威胁感的说道:『这里是庄园的禁区,没有夫人的许可,谁也不能进来这里。』

米雅塔与葛瑞丝两个,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紧紧靠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米雅塔见里面的人似乎没有其他动作,便鼓起勇气,大声问道:『不好意思!我们是来找狗狗的!牠刚刚钻进这里,我们才会进来。妳有看见我们的狗狗吗?』

『狗狗?妳们是……』

木门框啷一声打开了,站在门里边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子,她穿的就像农庄里的其他长工那样,手里还拿着针线,像是正在缝制什么东西一样。

『唔……』女子注视着两人进来,然后蹲下身去,用细长的指头指着她们,微笑地说:『妳是米雅塔小姐,而妳是米凯拉的孙女葛瑞丝,对吧?』

『嗯!大姐姐是这里的管理人吗?没有看过呢!葛瑞丝,妳认识吗?』米雅塔很有活力地回答道。她刚刚本来还担心会被骂,但是眼前的这个姐姐看起来既友善又漂亮,她就把方才的不安都抛到脑后去了。

『我……也不认识……』葛瑞丝还是有些怕怕的,毕竟,她当初可是被告诫千万不能跑到这里,虽然原因她不知道,不过既然被人看到了,那离米凯拉奶奶的惩罚可能也不远了。

『呃……妳们没看过我,这是正常的,因为我很少到庄园前面去。』女人有些尴尬地回答道,接着转过身往后面走,像是要找什么东西一样。

两个小女孩趁机四处张望,她们所在的这个位置像是一个工作坊,里面摆着一张长木桌、一把椅子,在角落是一个高高的柜子,还有一些箱子四处凌乱的放着。米雅塔走向长桌,上面放着几条还未加工的色布,在一块粗木板上,还画着一些衣服的图案。

『抱歉……我这边没有其他椅子了……』女子手上拿着两个木箱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放在地上说:『妳们先坐在这里,我去倒水给妳们。』

『不用麻烦啦!大姐姐。』米雅塔手拿着粗木板仔细的看着,问道:『大姐姐是做衣服的吗?』

『嗯,是的……』

『喔喔!』葛瑞丝也凑了过去看,结果发出了一声惊呼。

『怎么了?葛瑞丝。』米雅塔问道。

『我想起来了……昨天奶奶拿我们的新衣服来的时候,我问她是不是很贵的,怎么这么漂亮。奶奶却说不是用买的,是庄园的人自己做,要送给小姐妳的……』葛瑞丝解释道。

『喔!但是……』米雅塔转向女子,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问道:『我又不认识大姐姐……大姐姐为什么要给我做新衣服呢?』

『那是因为……』女子显得有些困窘的模样,她吞吐地说:『小姐的生日快到了……所以……管家就请我做两套新衣服……』

『对吼!我的生日是下星期……』米雅塔恍然大悟的样子,她这才想起来,最近庄园里的人正在忙起来,为的就是要在她生日那天,举办一个盛大的餐会。

『那两套衣服……妳还喜欢吗?』女子低声的问道。

『嗯!超漂亮的!』

『我也有一件呢!米雅塔姐姐把一件送给我了!』葛瑞丝提到衣服,忍不住炫耀道。

『太好了……』

两个女孩接下来,就不断聊着早上试衣服的事情,还有宴会上她们要表演的节目,女子在旁边听着,不时的附和着几句。

就这样,不知不觉时间又过去了几十分钟。

『对了!米雅塔姐姐,我们不是来找狗狗的吗?』葛瑞丝惊问道。她们聊得太开心,连正事都忘记了要办。

『不用担心。』女子搂着两个女孩的肩膀,温柔地说道:『其实,在妳们进来前,我从旁边的窗户,已经看到狗狗钻出左面的树墙了。那个方向是托比的屋子,相信牠只是跑回家而已。』

这下她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好了,妳们也该回去了。再继续待在这,让夫人跟管家生气就不好了……这里是放作物的仓库区,平常很多蚊虫、小蛇之类的,妳们以后不可以再过来了喔!』女子叮咛道。

『但是……这样以后都见不到面了……』

『不用担心,我以后会找机会到前面去看看妳们的……』

『嗯!约定好了喔!』

『那个…..大姐姐妳叫什么名字呢?』

『叫我玛莉亚……这样就可以了……』

*

*

『妳在想什么?塔芭莎。』葵妮问道。

傍晚时分,在柯尔多镇,街道上车水马龙,好不热闹。两名战士躲藏在一民房的屋顶,四只眼睛盯着市场中央,她们方才拖去的大木箱子就摆在那儿。她们都吃下了妖气隐藏的药物,虽然这有碍她们找到散发妖气的目标,却也不会让这场精心设计的围捕提前曝光。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个计划会不会太危险了……对一般人来说……』塔芭莎压低着音量回答,眼神扫试着四周,不断的过滤来到这市场的人们。

『呵,妳该不会是在担心下面那些人吧?奇怪的家伙……与其顾着他们,不如好好想想等会儿的战斗,妳要怎么保住自己的性命,No.31。』葵妮冷淡的回道。

『呿!』

在下方,罗斯玛莉拎着她的货品走到了市场的一角,手脚利落的摆起摊来。这几年来,除了剑术的修练之外,她也针对妖气的收敛与感应等能力进行了补强,所以方才在贝尔蒙特庄园内,她就能清楚的察觉到小镇内,有一股异样的妖气在释放着。这也算是,当初与迪妮莎之战后,她所得到的启示。

但今天,这股妖气的位置却相当异常,就在市场正中央的一个大木箱内。

罗斯玛莉不敢大意,毕竟稍早之前,她才跟一位组织的战士打过照面,还看到一位黑衣人。因此她的行动十分小心,完全就像平常那样出来摆摊,也没有立即要接近箱子的动作。

「不过,箱子里面到底是什么呢?」就其散发的妖气量来说,只是一般的妖魔。不过,如果是妖魔的话,怎么会躲在一个从外部锁上的箱子里?罗斯玛莉越想越不对,但又只能守株待兔,在敌人有进一步行动前,她决定什么都不做。

确实如她所想,箱子内的东西,很快就有了动静。

『呜呀!』一声野兽的巨吼从箱内传出,坚固的木箱居然一瞬之间爆裂开来,跑出一只高大强壮的男性妖魔。牠站直了身体,向四周环顾,像是也不清楚现在的情况的样子。

『快逃啊!有妖魔出现了!』罗斯玛莉惊慌地大叫起来,让市场里的还没注意到的人、因惊吓而腿软的人,都马上意识到危机当头,分别向旁边的几条巷子逃去。

有几个男人拿起了手边的木棍、铁耙等,上去围住妖魔。罗斯玛莉也拿起放在脚边的一根铁枪,这是农人拿来在泥土地上钻小洞的,跑了过去。

『呵……呵……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想不到有这么多新鲜的人肉自己送上门,大爷我就不客气了!』妖魔大手一挥,就把围着牠的武器通通打落了下来。有几个人试图从后方攻击,牠却抓住其中一人的棍子,把其他人通通打翻在地,然后抓起一个比较胖的男人,笑道:『就凭你们这些一般人,就想要打倒我吗?』

有几个人大叫着跑走了,剩下来的还有尿湿在裤子上爬不起来的。

『给我住手,妖魔!』几个巡逻的士兵,在听到人们的求救后,纷纷跑了过来。他们手持着铁剑与盾牌,身穿覆盖半身的盔甲,向妖魔这边冲锋了过来。

『哈哈!又多几个来送死的吗?』妖魔丢开手中的男人,迅雷不及掩而的瞬间就钻到了士兵的中间,然后大拳一挥,四、五个士兵就通通倒地。

罗斯玛莉就倒在其中一位士兵的旁边。她吃力地拿起铁枪来,向士兵使了一个眼神,两人便一起抓着枪身朝着妖魔的胸口刺去。

『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妖魔大呼一声。牠虽然用双手抓住铁枪,却还是被铁枪一举刺穿了心脏的位置。

『快上啊!』罗斯玛莉对着其他人大喊道。

几个倒地的士兵,总也不负平时的训练,马上爬了起来,将剑刺入了妖魔的身体中。

妖魔遭此伤害,哀呼一声,接着就倒地死去了。

幸存下来的人们,坐在地上彼此大眼瞪着小眼,开始大笑了起来。战斗结束的是那么快速,以至于他们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更别说能够活下来,他们方才可是都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罗斯玛莉站了起来,走回自己的摊位收拾东西。其他人也都起身整理现场,士兵们则在讨论着要把妖魔的尸体送去哪里处理才好,因为他们还从未有处理这东西的经验。

『要现在上吗?』塔芭莎问道。

『不,先打听一下情报。』

*

*

等到罗斯玛莉回到庄园时,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山了。昏黄的天空下,庄园内一大片绿色的田地也被染得变了颜色。米雅塔与葛瑞丝这时正在托比老头儿的屋子内,与狗儿跟狗儿的妈妈在玩着。

庄园的大铁门前,三名组织的战士伫立着。

『喂喂!看门的人死去哪啦?』温迪妮用力的敲着大门喊道。

『来了来了!』

托比老头急急忙忙地来应门,但在他看到眼前三位「客人」时,他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呆立在那里。几十个年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面对人称「大剑」的魔女们要进来,或者说,这么直接的一次。

『做什么呀!老头,快来开门,我们有要紧的事要办。』温迪妮高声威胁道:『你若是不开,就别怪我把这大门拆下了!』

老头儿不敢有违眼前高大肌肉女的意思,很是紧张地开了门,正想问她来找谁,话又哽在喉头说不出来,连直视她的勇气都没有。

『老人家,我们没有恶意。』葵妮走到托比面前,弯下了身,让他的眼睛能够对上自己,亲切地微笑道:『只是可否告诉我们,这里有没有一位叫做「真红的玛莉亚」的女人?』

『没有……没有……』托比老头有些颤栗地说着。虽然眼前的魔女摆出很温柔的表情,但是他一听到她们是来找罗斯玛莉的,他就不禁显得有些防卫起来,闪避着战士们锐利的眼神。

因为这个女人的真实身分,只有夫人、米凯拉与托比他自己知道而已。

『这么明显的谎言,你也敢说呢……』葵妮一只手提起了老头儿,她脸上的笑容,这时反而看起来更像是死神的招呼一般。她冷冰冰地说道:『你找死,我可以成全你……』

老头死命地想挣脱开来,但不停颤抖的双手,怎么样也拉不开魔女的纤纤玉手。

『呃……汪汪!』托比的猎犬嘶吼着,牠不知何时从屋子里钻了出来,用最快的速度冲上前,扑向挟持牠主人的女战士。

『哼!』

葵妮手起剑落,半空当中,就将猎犬剖成两半。托比看到此情景,也不知是惊吓还是哀伤,居然就这样昏了过去。

『住手!』米雅塔大喊道。

葛瑞丝也站在她身后,手里还抱着小狗儿。

『呿!老人以后是小孩吗?真是拖延时间!』温迪妮不耐烦地说道:『葵妮,不要玩了!赶快问出那女人的下落!』

『是是……』

葵妮把托比往地上轻轻一放,慢步走向两位很是愤怒的小女孩。她摊开双手,瞇着眼冲着她们微笑起来。

『嘻嘻!两位可爱的小宝贝,妳们可以告诉姐姐我,叫做玛莉亚的女人,现在在哪里吗?』

米雅塔平生还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人,心里头一怕,刚才的怒火就消了三成,她不禁向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不喜欢姐姐我的笑容吗?』葵妮蹲在她们面前,抱着双腿,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可爱模样。

『我们……才不会说的!』葛瑞丝倚着米雅塔,努力地挤着眉头,想表现出一点气势说道。

『不会说,就是有得说了。』葵妮剎时收起了笑容,双手钳住两人的下巴,拉了过来贴近自己苍白的脸,冷酷的说道:『告诉我,不然我就送那只小狗去黄泉路上见牠妈妈。』

两个小女孩动弹不得,害怕得都哭了出来。

『那就是……「面具师葵妮」这称号的由来吗?』塔芭莎喃喃自语道。

『是啊……摆出各式各样的表情、扮演各行各业的角色,这些虽然是战士的必修课程,但那家伙却是唯一对此乐此不疲的怪胎呢。』温迪妮听到她的话,无聊的补充道。她虽然对于找人感到烦躁,但她更懒得去做打探消息的动作,所以就都让给葵妮去吓唬别人。

『是这样啊……』在战士的身后突然传来这么一句话。三个人同时诧异的转过身,看着不知从何处出现的红发女子。

『但是……很让人讨厌的呢……』她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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