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张九龄《望月怀远》
这两人你看着我,深情款款,我看着你,眼波含媚,真可谓是盈盈脉脉两相望,情深无言尽风流。
已经站在一旁望了一会天的佟掌柜着实等不下去了,大声的咳了一下,戏谑的说道:“牛郎织女一年见一回都没像你们这么望的。我先下去给你们找个单独包厢,半个时辰后开始,可别忘了啊!”说完,笑嘻嘻的就走了出去。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等时镇和暮烟下得楼来,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除了正中花厅空着,其余的地方满满当当都是人。原来的圆形酒桌一律撤下,换成了俩俩对坐的小几,紧紧挨挨的估摸着有个三十张。那些晚到没有占到位子的人就在后排空处站着,也不拘谨,相互间低头小声交谈,间或抬手指向正中花厅方向,说着些什么。
早就在楼下等候的小六,看到暮烟二人,伶俐的将她二人领至花厅右侧的小包厢内。而佟掌柜已在里面悠哉的喝起了茶。
“今天这么悠闲,不用出去看着?”
“自打我家七娘打理这酒楼后,我才算是脱身得闲喽。”甩手掌柜呲溜又是一口茶,真惬意啊。
“可不是,你家七娘真是能干,我几次三番想要挖她来帮我,可她还就是死活不肯。说什么当初受了你的大恩,这辈子都要留在你这报恩,真是死脑筋的丫头。”暮烟故作忿忿的瞪了她一眼,惹得佟掌柜一阵好笑。
“嘿嘿嘿,这是我命好,当初一时发善心救下她,谁知是捡回来一个宝。”
“说起来,这投壶赛也是她出的主意吧?”
“可不是,她的算盘打得是贼精贼精的,看见外面的人没?一张桌子二十两,包含一壶毛尖和瓜果小吃四碟。站着的入场费也要五两,不然不让进。下场的人,一人只有一次机会,一次一百两。算算,我今个儿能挣多少?当然,还有这两边的十个包间,一间也是一百两。”
柳时镇默默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不禁咂舌,就这一下光酒水入场费就小二千两,还不算下场比赛的报名费。
“不过呢,我每一次的彩头那也是值当他们如此趋之如骛的,不然岂不是自己砸了自己招牌。”佟掌柜嬉笑着看向暮烟问:“暮烟,你说对吧?”
“对,对,对,就你聪明。如果这次没人下场,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那不可能,今个儿下场的人,只会多不会少。柳公子,你可做好了准备?”
柳时镇满头黑线的看着这个无赖的奸商,只好苦笑:“我时刻准备着,二位大可放心。”
此时外边传来一声清脆的锣声,原本有些喧闹的大厅渐渐安静了下来,不一会一个身段婀娜的妙龄女子走到了花厅处,盈盈的给所有人行了一个万福礼,脆生生的开了口:“小女七娘,给诸位问安了。感谢诸位的捧场,我先将这投壶的规则说与大家听听,毕竟有规有矩才成方圆。首先,这比赛重在参与,只要交了下场费,人人都有机会赢得今日的大奖。贵在公平,是说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可要好好把握才行。每人十只箭,以投进壶中的数量及难度来定胜负。”
场下有人问道:“如果有几个人十箭都投进,这可怎么算?”
七娘娇媚的掩口一笑道:“这位公子,敢情您今个儿是第一次来吧。您说的这种情况在我们这醉霄楼可从未有过呢。场上摆的这个双耳兽面窄肚黑晶石壶,可是由制壶名家李老亲手所制,比一般的双耳壶口小肚窄,并不是那么容易投进的。至于具体还有什么玄妙之处,公子待会亲自下场体验一番自会明了。”
坐在第一排的是楚湘王的次子傅峻祺,于太常寺领少卿一职,人称傅少卿。平日闲时最是喜好喝花酒,凑热闹。只见他不耐烦的说道:“七娘,你和这土包子有什么好说的。快拿出今日的彩头与我等鉴赏鉴赏。”此番话落,引起周遭一阵大笑,哄然叫好。而先前问话之人却也不敢与之争辩,只好默默的缩回角落,不再言语。
“傅大人,您别着急啊,且听我细细道来。。。”
花厅中七娘让侍女捧着木盒,娓娓道来,而包厢内两个女人则热烈的讨论着七娘今日的着装打扮。
“看我说什么来着,七娘皮肤白皙细腻,最是适合穿浅色衣服。看这件杏子黄缕金挑线纱裙,她穿着多好看,愈发衬得她面如芙蓉,身似折柳。”
“衣服不错,头上的那支钗也好看,我记得还是你初次见七娘,从自己头上拔下赠与她的。叫什么来着?”
“那是我制作的最为满意的一支钗,名唤海上生明月。由和田白玉并米珠掐丝而成,远望如明月于发鬓间隐隐升起,垂于鬓间的一粒粒蓝色水晶犹如海浪,翻腾不已。样式虽简单,我却独爱那一份幽远意境。”
柳时镇虽被她们彻底忽略了,但是他却丝毫不以为意,甚至带着享受的表情看着与好友开心交谈的暮烟,时不时还点头应声附和着。此刻的暮烟又与过往他所见的精明能干的姜大小姐有着截然不同的女人家的一面。完全放松下来的她,骨子里就透出一份调皮,时不时与好友斗斗嘴,嬉笑打闹。而这样的她,是时镇不曾见过的,也是让他更为着迷的。
此间外头传来一阵阵的哄堂大笑声,原来是已经有人开始下场了。七娘早已退下,换上的是年约四十余许的中年管事,手执一支支的竹片,认真的准备开始评判计数了。
而第一个上场之人,是一名年轻后生,面生得紧,想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可惜的是,虽有一股子蛮劲,却不知该如何利用。十只箭,仅有两支投进了壶中,其余八支不是压根没进,就是投进了却因为用力过大而被弹了出来。
“这双耳兽面窄肚黑晶石壶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进的。”柳时镇仔细看后,在心里默默腹诽了这么一句。
“共投进两支,计两分,下一位。”管事大声通报完成绩后,就让在场边等候的下一位公子登场。而刚才的小后生,在众人嘘声里面红耳赤的走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