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你?”萍怡用胳膊碰了碰我。
我忙收回神,说没什么事,拉上她转身去找其它好吃的。即便如此,我还是能感觉到背后那两束想要射穿我的凛冽目光。
为了忘掉那些不舒服的感觉,我这里吃吃那里试试,企图从美食里找回一丝安全感。这次的美食文化周真是盛况空前,除了饭堂的花样菜式,还有学生会推出的各类精美小吃,更有不少现场创意DIY点心,真是看饱了眼球,喂饱了肚子。
萍怡这也没胃口那也没胃口,站在一边干瞪着眼看我吃,时不时一句“上火”“寒凉”“油腻”地提醒我,让我少吃些。可我哪里停得下手中的筷子,就当我也有点强迫症吧,一烦燥就想吃东西。结果萍怡刚一说完“当心拉肚子”,我的肚子就猛地一颤,啊,这个乌鸦嘴!厕所!厕所!厕所!
“饭堂有厕所。”萍怡一手抱肩,一手竖起大拇指,往身后指了指。
终于说了句好听的!我满眼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以最好的50米竞赛速度奔向了饭堂。
正舒服地在厕所隔间里放轻的时候,听见几个女生走进来。
其中一个女生说:“真好吃,我从来没在学校吃过这么多好吃的东西。”
另一个接道:“对呀,多亏了那个大茄子。”
第三个声音说:“哎你们知道吗?听说学校要正式留下张老师。”
“真的吗?太好了,张老师长得又帅,又能干。”
“就是就是。还有啊,我听我们班的生物科代表说,他去过生物园里的温室,张老师在里面还种了很多巨大的蔬菜。”
“而且康师傅还在温室里帮忙呢。我住的宿舍阳台正对着生物园,有时候会看见康师傅晚上去生物园呢,甚至有一次凌晨看到他跟张老师从里面出来。”
“不会吧?难道他们晚上住在温室里吗?真好奇,好想去里面看看。”
“对呀!”
几个女生洗完手,又说着离开了。
我屏着呼吸听完她们的谈话,差点没憋晕过去。后来又有个女生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拜托小妞,你没虚脱吧?”
哎呀这个萍怡喊这么大声,被人听到多不好意思啊。我忙说:
“没有啊,就快好了啦,别催!”说完往旁边做了个抽面纸的动作,然后悲催地意识到学校里的厕所从来不备厕纸。
“呃……萍怡?”
没动静,难道出去了?这时我顾不上面子问题了,加大音量喊道:“萍怡?”
“嗯哼!”萍怡清了清嗓子,悠悠地说:“没纸是吧?”
听到她的声音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我委屈地回答说:“是。”
“你啊,你就不能带脑子出门的吗?你要我说你多少遍啊,拜托你少给我添麻烦啦。要是我不在你可怎么办呀,难道你以后嫁人生孩子都要带上我吗……”
在萍怡的炮轰下,我低头走出了饭堂。唉,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只是改不了。
“所以!”我猛地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她说:“我真的可以在嫁人生孩子的时候带上你吗?”
……
一阵静默。
我赶紧举手抱住头,唯恐她又是一顿乱拳下来。
……
许久,没有动静。
我疑惑地抬头,却见她,这个坚强好胜的姑娘满眼泪花,抿着嘴看我。
“怎、怎么啦?”?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心想这张笨嘴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
萍怡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说:“你傻的,我们迟早会分开的。”
我说怎么会,我们可以一起读高中,一起上大学,再一起工作嫁人生孩子。
萍怡乐了,哭笑不得地说:“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我真担心你以后嫁不出去。”
我说嫁不出去更好,我还可以继续做你的小跟班。
萍怡无奈地摇了摇头,拿出纸巾擦着眼泪。
我隐约感觉到她的悲伤,但我不知道所为何故。她好像有心事却没说出来,我在心里祈祷着,希望一切都是错觉,我希望我的好姐妹一直都快乐。
我殷勤地接过她擦完眼泪的纸巾扔进垃圾桶,然后又拉上她穿梭在各个摊档中,撇下仍有点隐隐作痛的肚子,继续吃着各类美食,听着她没完没了的唠叨。心想也许这样她就顾不上悲伤了。
当我第二次从饭堂的厕所里出来时,双腿开始有点不听使唤地哆嗦了。
“叫你乱吃!瞧瞧,后果严重了吧。”萍怡仍不忘挖苦人家。
我捂着肚子抬起惨白的脸,无力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错了。
嘴上虽然不饶人,萍怡还是相当体贴地扶我到校道边的石凳上坐下,然后跑去小卖部买了瓶矿泉水给我,她自己则买了瓶苹果汁。
咕噜咕噜灌了几口矿泉水后,感觉肚子舒服多了,我把目光移到了操场上,看着一堆堆吃得欢的同学们,心想今天得有多少人要拉肚子了。人群中,有两个身影特别扎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睛不自觉得就搜索到了他们。这时想起厕所里那几个女生的谈话,我突然着魔似地回头对萍怡说:
“我们去生物园逛逛吧。”
“咳咳咳……”萍怡正喝着苹果汁,被我的话给呛到了。
她问为什么突然想去生物园,我把厕所里那几个女生的谈话告诉了她,然后说想去看看温室里是不是种有好多巨大的蔬菜,她说生物园平时都锁着,温室更是没有允许是不能靠近的,我说锁着也没关系,在外面瞧瞧也行。在我的再三哀求下,萍怡终于答应陪我去看看。
二人来到生物园门口,发现铁门大开。我兴奋地看了她一眼,抬脚就要进去,却被她从后面拉住了。
她说:“不要进去吧,一会儿老师可能会回来的。”
我说怕什么呀,既然门开着,又没写着闲人免进的警告牌,我们进去也没错呀,老师来了再说。我抬脚迈进了生物园,走了几步,回头看见她还在门口犹犹豫豫的,招了招手催她赶紧进来。她只好叹了口气,快步跟上我这个冒失鬼。
生物园建在学校的后山(教学楼背靠的小山)上,据说占地近百亩,我不知道百亩是什么概念,反正从外面看起来特别大,四周用铁栅栏围起来,从外面可见里面花草茂盛,春季的时候各种颜色的花儿齐开放,特别的漂亮。面积如此巨大的生物园在全市唯有这一处,各中小学校经常有老师带领学生们来这里上实践课,甚至本地的大学也常有人过来参观研究,可能这也是我们这个升学率一般的中学在全市保持知名度的原因。
第一次进生物园,我就像逛新年的花市一样好奇,虽然还没到百花盛开的季节,园里姿态各异的植物还是让我小小兴奋了一把,这里闻闻,那里摸摸,乐得把刚才拉肚子的痛苦抛到了十万八千里外。
萍怡好像一点都不喜欢生物园,一路上问着“看够了没呀?回去吃东西好不好呀?”等等,催促着我离开。
我没有理会她的催促,一路逛到了园子深处,来到了一座高大的玻璃建筑前。
这个就是温室吧?玻璃内墙上,爬满了青翠的植被,从外面很难看到里面的景象。我把脸贴在玻璃上,试图通过绿叶间的缝隙往里看,可惜里面也是一片翠绿,根本看不清楚。
“嘿!”
一声大喝从身后传来,吓得我猛吸了一口气,双手捂住胸脯转过身去,发现是康伯。
“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康伯盯着我,深陷的小眼睛闪烁着怪异的光芒。
“我、我们,那、那个门没关上,园里好多花,好大,那个那个我们就进来了。”我结结巴巴地解释了一番。
康伯皱着眉头努力理清我的胡言乱语,兴许是没耐心,挥挥手让我不要再说了,我也就乖乖地闭了嘴,紧张得连眼镜歪了也不敢用手扶一下。萍怡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康伯从头到脚打量着我,看得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想,如果蔬菜有知觉,估计看到他向自己挥舞菜刀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吧。哎呀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我应该想办法让他放我们出去才是吧?
过了好一会儿,康伯终于把眼睛从我身上移开看向了萍怡,不知为何突然露出了“亲切”的笑容,“哈哈”笑了一声,说:
“真是胆大的小姑娘,你们想不想进去温室看一看?”
“可、可以吗?”我吃惊地问道。看来今天运气也不是那么差。
康伯边从裤兜里掏钥匙边笑着说:“当然可以。欢迎参观神奇的生物实验室。”
生物实验室?我疑惑地看了萍怡一眼,她摇摇头,不知道是告诉我不要进去还是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咔哒”一声,温室的门打开了,康伯回头对我们说:“请进来吧。”
透过门缝,我已经依稀看到一些花花绿绿的影子,那勾起了我无尽的好奇心,刚才的紧张和担心全被抛到了脑后,我迈开腿不自觉地跟了过去。
“哇——”我不知道自己张大嘴巴瞪大双眼的样子奇不奇怪,倒是眼前的一切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景象:温室地上是一层松软的泥土,上面躺着一些硕大的蔬菜,有一人多高的大白菜、棍子粗的韭菜、健身球大的西兰花等,温室顶同样被枝叶茂盛的植被覆盖,巨大的黄瓜、茄子、葫芦、西红柿从天而降。
我抬头盯着那些庞然大物,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身子,生怕一不小心有哪颗熟透的巨无霸掉落到我头上,我估计被砸中的话起码得脑震荡。
突然听到“汪”的一声,一只白色的动物从我脚边擦过,吓得我站立不稳跌坐地上。
“这个小畜生从哪进来的,快,快出去!”康伯恼怒地向小狗追过去,很快消失在了门外。
“那只好像是教音乐的张老师的宠物狗。”萍怡跑到门口望了望说。
哦我想起来了,张老师是养了只哈巴狗。不过张老师已经调走了呀,为什么他的狗还在这里?这时我看到地上有一些狗扒过的痕迹,一个坑一个坑的,仔细一看,到处都有。
咦?突然一个红色的物体映入我的眼帘,那个怎么像是?我迅速爬过去,从泥土里拔出一根红绳,红绳的中间串着一颗小小的黑色珠子。
这根红绳,我记得在清莲的手上戴过,她还说这是姐姐芙蓉送她的生日礼物,如果对着阳光看,可以看到珠子上刻有一个“莲”字。我赶紧把它举起来,借着温室顶部玻璃透下来的光,转了转黑色珠子,真的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莲”字!
“呸,令人讨厌的小畜生!”康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急忙把手绳塞进了裤袋。只见康伯喘着气走进来,扫了一眼狼狈的土地,不耐烦地说:“好啦好啦,参观到此结束,我得收拾一下这里了。”
我站起身,拍拍满是泥土的屁股,跟萍怡对视了一眼,知趣地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我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发现手绳的那个地方,那里长着一簇簇高大的绿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是萝卜的叶子,我经常周末跟父母回老家走亲戚,在菜地里帮忙拔过萝卜。
“快走吧。”萍怡开始催我。我应了一声,又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叫住了康伯:
“康伯,还有其他人来参观过吗?”
康伯伸出左手食指放到唇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神秘地说:“没有。你们是最先进来的人,不要张扬,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我“哦”了一声,扭头跟萍怡走出了生物园。
一路上我都在想,如果只有我们进过温室,那清莲的手绳为什么会掉在温室的泥土里?如果我没记错,她转学前的最后一天,我还见她戴着的。她不会是转学后还跑回来偷偷溜进温室里掉下来的吧?
我隐约感到,学校里正发生着什么,这个生物园里隐藏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