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图书馆是我师傅陈天恩自费建造的,他几乎把所有的积蓄和精力都投进去了。尽管过程无比艰辛,他还是坚持他的理念和初衷,也不知道他拒绝了多少奸商和贪官的假心假意,而且也拒绝了他那个富有的亡父的帮忙.....”阿清除了没有告诉月月——灵魂图书馆也是陈天恩为她而建之外,都把灵魂图书馆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向月月道来。
月月想不到这是陈天恩的产业,那个大富大贵的陈家,那个与郭家命案息息相关的陈家,那个她将要以卧底警察身份调查的陈家。这多少令月月纠结为难,陈天恩曾多次接受郭枫的邀请,参加郭家的盛宴,想来月月和陈天恩也有数面之缘,也曾一口口“天恩哥哥”地叫唤。世道多变,现今两家极少来往,月月不禁轻叹一声。
阿清和月月行走在松软滑湿的田垄间,闻着瓜香菜味,嘻嘻哈哈地畅聊着。阿清本已吩咐孩子们自个玩去,可孩子们打心眼里喜欢阿清和月月,一路与两人相伴,私下之间又打打闹闹的,连柔和微热的阳光也随着他们蹦蹦跳跳起来。
“清姐姐,你们有收藏陶渊明的古言书吗?我想看一看。”月月听了阿清的一番介绍,隐约觉得灵魂图书馆正是传说中的那块宝地,虽然她自己也说不上个真正的所以然来。
“当然有啦,走,我去拿给你。”阿清一手用斗笠拍拍黑衣上的灰泥,一手挽着月月的右胳膊往图书馆的室内走去。
“不对啊,月月,你什么时候喜欢上看书了,一看就看古言的?”刚踏进阴凉的室内,阿清才发现月月不对劲,困惑地抬起左手,摸了又摸月月光洁的额头,“也没有发烧啊,月月,你最近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桃花源是不是被地震毁灭的。”月月曾经答应过贺师傅不准泄露自己的美人鱼身份,只好另找其他理由,当然这个问题也是月月最想弄明白的。
“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呢,倒被你这个鬼灵头想到了,”月月的古灵精怪令阿清又惊讶又佩服,阿清努嘴深思了一会,才给出意见,“嗯——应该不可能吧,地震的确可以毁灭一座城市,但是绝对毁灭不了桃花源的思想,我更倾向于桃花源是被人类自己毁灭的。”
阿清转动着骨碌碌的黑眼珠,用左手拖着下巴,继续讲下去:“桃花源人是友爱善良的,在他们之间不存在优胜劣汰、弱肉强食、贫富不均的现象,所以当他们遭受灾难时,他们会互相帮助;当他们遇到贫富不均时,他们会从事慈善;当他们遇到强弱不平等时,他们会拯救弱者,以维持人人自由平等。”
话音刚落,阿清就爬上一个高高的书架,取下一本厚厚的古书交给月月,并嘱托月月一定要保持心灵的纯净,一定要让自己知足常乐,让内心无限地接近桃源的境界,才能真正地读懂陶公的作品。
古书纸张浑黄,书香沁人心脾,月月靠坐在书架旁,一丝不苟地看起来。奈何是古言文啊,月月百思不得其解。月月用手指敲着脑袋之际,眼前刹那间冒出一个古装打扮的老爷爷:白袍素衣,黑须飘飘,后背斗笠,手持长锄,腰挂壶酒,恬静安详,味如秋菊,融着酒香!
月月来不及惊愕,来人便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起来:“在下陶潜,字元亮,又名陶渊明。”
“太好了,你就是陶爷爷啊!终于见到你了。”月月难掩喜出望外的心情,请陶公坐在自己身旁。
陶公把他所有作品的现代意思向月月娓娓道来,他的讲解声情并茂,妙语连珠,趣味横生,面容却又心静如水。月月越听越感兴趣,彻底地着了魔。
“是人类的所有缺点毁灭了桃花源。”
“可我师傅说过,桃花源是被一个恶魔毁灭的。”月月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她咬着右手的食指思考着:“难道这个恶魔集人类的缺点于一身吗?”
陶公点点头,月月迫不及待地问下去:“告诉我这个恶魔在哪里,我怎么样才能除掉它?”
“孩子,不用急,做你想做的,爱你所爱的,只有爱才可以除掉恶魔。当爱到无边的时候,恶魔自会出现,到时候你一定可以消灭它!”
“哈哈哈——哈哈哈——”一阵贼亮的假笑声吵醒了梦中与陶公攀谈的月月,靠坐书架旁的月月愣地睁开了那一双宛如桃溪的大眼。
月月揉了揉迷糊的睡眼,望向笑声的来处,一个大胖子正和陈天恩议论着什么。这个仿佛不倒翁的大胖子正是演讲家王忽悠,为了打探陈家的情况,以便及时地把陈家的虚实向高进汇报,王忽悠就假装和陈天恩称兄道弟。
“王兄,希望你能考虑考虑这件事。”陈天恩恳求地说道,一言一语都牵动着他那连在一起的浓黑脸毛和长碎发。他最近经济拮据,想说服王忽悠投资图书馆,好接济这些一无所有的灾民,他不知道王忽悠也是高进的走狗。
但是王忽悠的金鱼眼贼溜溜地转啊转,他那标准如播音员的普通话中,提出了一个陈天恩无法同意的条件——以后图书馆必须改头换面,彻底商业化,必须走向盈利,否则免谈!
陈天恩一口拒绝了,他的图书馆是为阿清而建,为桃花源而建,也是为穷苦的孩子而建。他希望所有人都能享受阅读的快乐,不要以拘谨地方式去读书,应该深入花草森林、田园山水、社会生活中去获取和领悟更多的知识。而此时,人们还处在水深火热的自然灾害当中,灵魂图书馆就是所有灾民的家园,他怎么能把图书馆交到奸商的手中呢?虽然图书馆困难重重,至少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互相尊重,不会因为谁贫穷落魄,不会因为谁是孤儿灾民,被其他人嘲笑!
王忽然眼看如意算盘将要落空,赶紧展现出他那一绝的忽悠功底:“哎哟,陈弟,我怎么说你好啊。多亏我在上面罩着你,图书馆才能圆满竣工,要不是方震被警方带走,你这个破图书馆早就成为方震升官发财的通道了。对方震来说,这里的灾民越多越好,因为他会暗地里给记者们捎去消息——我方震的图书馆灾民成群!我方震爱民如子!哈哈哈哈——”
王忽悠表面装出豁达爽朗的样子,其实心里在嘲笑陈天恩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他把什么事情都忽悠成自己的功劳,实际上最想霸占图书馆的人是他,无异与在灾民的伤口上撒盐。
陈天恩摸了摸鹰钩鼻,依然无动于衷,王忽悠讨不到好果子吃,闷闷不乐地离开了。
站在一旁的月月早已等候多时,陈天恩与王忽悠的一番理论,让她明白陈天恩就是暗中帮助她和郭太太的那个人。陈天恩同情郭家祖孙俩,又不想伤害郭太太的自尊,才给郭太太提供了这一份工作,顺便能照顾郭家祖孙俩。
当王忽悠一走开,月月马上对陈天恩表示了感激:“天恩哥哥,谢谢你,你真好!”
“月月,干嘛这么客气,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找天恩哥哥!”陈天恩也早已注意到月月,咧嘴微笑道,一言一语都牵动着他那连在一起的浓黑脸毛和长碎发。
“对了,天恩哥哥,当年你父亲客死他乡时,你在他身边吗?”月月最近正以卧底警察的身份调查郭家命案,杨圣让她先从陈家入手,而陈老先生的中毒身亡疑点重重。
“没有,我连我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陈天恩现出凝重悲伤的神情,声音低沉,夹着遗憾。正好阿清笑意浅浅地路过两人身旁,仿佛给陈天恩带来了一阵凉爽又温暖的春风。陈天恩盯着阿清那柔弱娇媚的背影,不知不觉中褪去了凝重悲伤的神情。
月月瞬间察觉出陈天恩深爱着阿清,怕陈天恩对阿清的背影出神,听不到自己的话语,便提高了嗓音:“天恩哥哥,你父亲和高进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是正常的生意往来吗?”
陈天恩只知道自己的父亲和高进是生意伙伴,可是具体情况如何,他也不清楚。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陈太太管理,他陈天恩只不过被陈家族人当作外人,根本不懂陈家的事务,也不敢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妄下结论——陈家和高进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月月只能自己去一步一步地寻找证据了,虽然找不到答案,但是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灵魂图书馆是传说中的那块宝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