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般的灾难,只是断手断脚便活了下来已是万幸,偏偏我也不是那么幸运。火车是从车厢前部爆炸的,前面的四五节车厢都被炸成碎片,所有物舍伴随着空气分子剧烈的运动迅速分离向四周喷射,各种元素与火的交织迸发出不一样的光彩。
我们的第八节车厢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波,一股热浪袭来,一切都来不及反应过来,我们已经被抛到了立交桥下。只有最后两三节车厢的人稍幸运,车厢还留在立交桥上,受损不大。
何人的心肠如此歹毒,发动这场震惊全球的恐怖袭击,少说也有上千人丧命。
我的大脑中已经没有太多的知觉,似乎仅剩最后一口气,我没有那么多想法,只是想最后看一眼柳青青,这样我死也瞑目了。
我浑身也没有知觉,不知道我的右手是否还拉着她的左手,她是否就在我的身边。我使出最后一口气,侧头向右边望去,我的右臂早已经不见了,柳青青也不在我身边,我失望得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我顿时觉得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浑身竟然不受控制的向上浮起,有一股力推着我向上飘,我竟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低头望向地面,才发觉场面的凄惨:火光连连,血肉模糊,横尸遍地,哀声一片。越看越是心酸,越看越是气愤。
我的身子越来越轻,上升的速度也加快。忽然想起了“柳青青”,不知她是生是死?我的心还停留在那一句“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我又低头望向那片我不忍去看的场地,努力去寻找希望,发现另一个我血肉模糊的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任何生息,而旁边也没看到柳青青的身影。那地上分明躺着的是“我”,难道我已经死了,我根本不敢往下想,眼观使劲的往这片灾难之地扫去寻找那熟悉的身影。
地面的事物越变越小,直到只能分辨出点点火光,终于还是让我失望没发现柳青青。
此时,日影西斜,照在我全身感觉甚为通透,却一点热气也感受不到,更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这时,我才回过神来,难道我是做了不少好事,死了要进天堂吗?
虽然我曾无数次的幻想过自己是怎么死的。最好的打算当然是百岁之时一大家庭为我祝寿开心得笑死了,再不济也是与持刀抢劫的劫匪做斗争时被砍死的,这样好歹还有“英雄”的称呼。现在却是和1千多人一起死的,我的死能体现什么价值呢。
所以我最看中的是人死后的价值,要是我死了,能有一群人记住我,想起我就够了,我可不想死的默默无闻。现在我死了也不知道有谁会记得我悼念为我留下几滴痛惜的泪水。除了我的爸妈和至亲,我以前的老板和同事会记得我吗,我的同学会记得我吗,我的前女友会记得我吗,我值得他们流泪吗?
或者他们不会流泪,但是会因为这“5。11温州动车特大爆炸案”而记住我,会记住我是怎么死的。或许也会想到我和他们有联系的一两件事,如果有个记者来采访的时候可以说起:“其实,他是个不错的小伙!”
我是该这样被记住吗?也该自足了。我是无数次想过我能被更多人记住的死法,有时就想的比较极端,比如做件特坏的坏事,比如这场大爆炸,假如是我的话我一定会拍个视频大大方方的说是我干的,你们也不用找我,因为我跟他们一起完蛋了。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个家伙太聪明了,这样做估计全球几十亿人都认识他了。再不济也要跑到世界的最高楼上跳下来,什么哈利法塔,什么帝国大厦,没钱出国就到上海浦东的那几栋高楼随便拣一个也是可以的,这样至少也得有上亿人关注到我吧。但那也只是想想而已,还好我还没有那个冲动要去自杀。
我自己想最好的方式是自己能成名,在每一方面有特殊成就那是最好。比如写了部比JK罗琳还牛的书赚的钱比她还多,从此成为万千读者的偶像万千作家学习的榜样;比如我成为了某种明星,成为一种潮流的引领者,近乎宗教崇拜的狂热把我推崇到至高无上的地位(滚石乐队);再比如我发明某某产品,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改变了人们的习惯,改变了世界,人人都能从我事迹中得到启发和受益(乔布斯)。这种万里挑一也难找的事迹要是发生在我身上想要被别人忘记那也都难,但这看起来近乎奢望,只是想想而已。
再不济,在公司里得个“优秀员工奖”,在小区里的乒乓球比赛获得第一名的好成绩,这些我都没能实现,真是我此生的遗憾啊!
我这一生到底有什么成就可以被别人记住的呢?想了很久,终于记得我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得过校优秀奖学金二等奖,曾上台接过领导的奖状,接受300多名学生的鼓掌祝贺,一定被在场的许多人记住了。但是这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还记得不。他们现在有多半已经结婚生子了,可能连我这个人长什么样都忘记了,我总不能跳到他们面前说:“还记得十几年前中学时我得到校奖学金吗,你们当时是不是很羡慕我啊?”他们会不会说:“别烦我,我还要给孩子喂奶呢!”脾气好点的也会说:“当时可能会羡慕,但是过了这么久了谁会记得你上学时怎么怎么样学习有多好,现在大家都工作了,要赚钱养家,有种你说你家里有几套房,你的存款有几位数。”而我两手空空,身无一物,肯定要羡慕他们去了。
突然听到有人假意咳嗽了一声,打断了我的思考。
我转头一看,大吃一惊,那不是另一个我吗,难道是我眼花,揉揉眼睛也是徒劳,我的身子是半透明的,摸到的只是一团空气。那个人却是有血有肉的,分明长得跟我很像,那脸型那身型简直是一模一样。
他漂浮在空中,对着我绕圈跟我一起向上浮。突然停在我的上方,我竟也浑然不动不再上浮,这样我们四目相对,我被吓了一跳,不过他又飘走了,我想翻起身使自己垂直于地面,这样躺着觉得很是别扭。
另一个“我”好像不受地心引力的控制,总是喜欢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瞅我,还要变化各种姿势,相对于地面说是有时直着倒着有时斜着躺着,但对他来说一切都是很自然的。
我被他瞧得难受,等我摆正身姿后,问:“你这样盯着我干嘛,你是谁?”
他笑着拍手,还是倒翻后翻个不停,对我的话置之不理,说:“像,真像,长得真像!”
他是在说我俩的相貌吗,的确长的很像,只是比我老一点,更像我爸爸那一辈的,但是遗产的再好也生不出如此相像的俩父子,他那笑起来的声调简直跟我一模一样,不过只有我做了亏心事才会有那语调,难道我做了什么坏事被他发现了。
再看他的全身着装,是以黑白配色的对撞,用料讲究,设计得简洁而大方,显得整人都时髦起来,是我心里一直想要的那种风格,可惜我现在只是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裤,跟他相比我当真是差了一大截。
难道他是我前世捣蛋鬼,要跟我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