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咚咚咚。”
开门的巫桐正用干帕子揉着滴水的头发。很自然地等花意进来后顺手关了门。
“你知道我要过来？”
“嗯。我在等你。虽然我说过我们最好不要有什么交集了，但是情况不同。”
巫桐将帕子搭在背后，梳着湿润的头发。走到客厅，两人坐下了。
“问吧。你问我答。三个机会。”
有这样性格和魄力的女人，花意不得不承认，很有魅力。
“你知道我的身世？”
“知道的不多。事实加猜测一共五成。”
果然，上次她说不知道是假话。但这次或许是因为晕倒之事，料想到花意可能已经知道她的身份才直接说出来的吧。
“为何又帮我，不是说最好不见了吗？”
“受人之托。上次也和你说过了。他那样护着你，我很惊讶。”
“他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巫桐端起杯子，泯了一口水：“这个我不能说，换一个吧。”
“下一个问题，你可回答，可不回答。就当我只问两个。”
“好。”放下杯子，一手托着下巴看着花意。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什么，但他的眼神太深邃，根本看不出。
“你和季天承什么关系。”
花意的声音在安静的地方更加清冷，冷得如一块冰砸在巫桐脸上。
“你晕倒的事现在全院皆知，凡是对你身份有怀疑的人，我能猜出来，他又怎么会猜不出来。”
巫桐移开放在花意身上的目光，开始看着地面出神。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
知道她不会说了，于是花意静静地离开。留下一片寂静。
––––––––––十二年前––––––––––
她，那时十五岁。
第一次见到他，是将她捡回来的师父介绍自己得意的大徒弟的时候。
高高瘦瘦的，穿着灰长衣，留着一头散着的黑亮长发。大概二十五六。虽然形象不怎么样，但是那张脸着实是很出众的。
不像衣服和头发那样粗糙朴素，那张脸十分清俊，皮肤白白的，眼睛也很有神很漂亮。
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脸。
“师兄。”
第一次叫他，她很不好意思，他却笑得很爽朗。那张笑脸，在她看来，真的很迷人。
师父将她托付给大师兄，她也就天天和师兄腻歪在一块儿，几乎是形影不离。
他总爱在山洞里练功坐禅，可每次都会在后山里不同的山洞里，到中午她会来送饭。她会在山口对着可以传出回音的地方大喊：“师兄！”
过不了一会儿就会有声音传回来。
“在这儿！”
然后就依着回声的大小和时间的长短去找。总能找到。
记得她有一次送饭，不小心被树妖捉去说要让她做老婆。他找到树妖好打了一顿，抱着昏迷的她说：“我的人你也敢碰！”
那时其实迷迷糊糊地听到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发誓一定要嫁给这个人。
时光流逝，她已经十八了，可在她要给他告白的时候，师父让他外出历练，并且不许她跟着。
她愿意等，等了两年，他终于回来了。
她激动地守在他住的地方，他一推门，她就扑上去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他颈项里闻着熟悉和思念的味道。“我想你了。”
然后在他错愕之时，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和喜欢了他五年的事，希望得到他的回答。
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揉了揉她的头发。一句“你长漂亮了。”，这是第一次夸她，也应付了所有。
接着他似乎故意躲着她，和他相处的时间越来越短，直至他已经几乎用各种借口不见她。
没到半年。
她发现他身边多了一个女人。她是某山庄的小姐，为了报答他救命之恩，跋山涉水来到他身边。她跑去质问他，推开门，正好看见那个女人在为他包扎伤口，两人正有说有笑。
似乎被人捅了一刀，竟忘了自己要说的话，只是安静地合上门，然后没有目的方向地走着。走了好久，嫉妒和恨意才慢慢涌上心头，产生想杀了那个女人的念头。
神智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何时变得那么恶毒。或许，等待和奢望已经改变了她的本性。
狠下心，走向师父住的小石屋。
“修习捉妖之术最忌嫉恨。弟子，心有杂念，已不宜留在这里辱没师门。”
说是这么说，其实是想彻底逃走吧。
师父为人善解人意且宽厚，也没有拦着。和她谈了一些话，赠她一本自己收藏的药书说：“好好照顾自己。”
她没有停留一刻，收拾好行李，将屋子基本清空，即刻下山离开。
她不是个滥情的人，离开的路上没有回头，心里也没有念着谁。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
在驿站，她坐上了马车前往皇城。一路上她想了很多，越想越觉得自己下山是个十分对的选择。
师父告诉她。
她是妖。
是来自异域的碧眼朱蛇。她的父母天性善良，救过师父，于是在她父母遇难后便答应收养了她。师父封印了她的妖性，改变了她的记忆。让她暂时成为了“人”。
师父说他已命不久矣，对她施行的封印也维持不了多久了。本来打算在他临走前告诉她，这么一来，倒让他省心安心了不少。
接着恢复了她的记忆，她记起以前和父母在一起的美好和痛苦。可突如其来的种种搞得她头脑混乱发胀，她需要时间去消化，去接受自己作为捉妖师却是一只名副其实的妖的事实。
所以突然来的一切，让她更加觉得自己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吃了很多苦，一年后，师父驾鹤西去，她的封印破除。
妖变的痛苦导致她躲在山洞里大哭大喊了七天七夜。待她醒来，她发现自己已没了手脚，外面才下过雨，照着水洼，看到了一条粗大的红色的蟒蛇，瞪着两只泛着金光的绿眼。
蜕了好几次皮，每蜕一次皮，她的力量都会增强，但是也会更加地难受疼痛。
有一次，外出觅食，却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抓住了。没错，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儿。那个人已经成了独当一面的捉妖师，稳重而自信。
他怎么可能认出她，又怎怨无情，他当着他徒弟的面儿将她的元神打散。而后又将她弃在荒野。
她终究是妖，他终究是妖的天敌。
在那一刻，彻彻底底地清楚了。
将死的她被人救活，恩人说替他办事就可以让她以“人”的身份活着。于是，她接受他的培养，之后去了宣弘。
时间过得很快，她已经在宣弘度过了三年时光。也成为了受人尊敬的高阶导师。
可是那道坎，在再次相遇的一瞬间，才发现，还是跨不过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