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已经来看过了。他说我只是染了风寒，休息几日就没事了。娘子，切勿担心。”
风寒？蓝小陌轻皱眉梢。若只是风寒，以他的武学，又怎会病弱成这副模样？甚至大白日的，还需要用午休做借口来调息孱弱的身子？莫离，你当真是说不来谎的。
暗自在心底叹一口气，蓝小陌将疑惑通通都藏下。她来的目的，不是给他希望，而是让他醒悟。思及此，她顾不上莫离的失望，突的收回大手下包裹住的小手。手背上还留有他特有的温热、以及只属于他的味道。那是因着常年握剑而在食指的虎口处留下的老茧带来的触感，不光滑但温暖。
这样的细水长流，蓝小陌想，值得她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怀念。
整理一番思绪，不知从何说起的她索性开门见山。或许，直白点对大家都好。
“莫离，你知道若，醒来了。”
“嗯。”
面前的人，浓密的睫毛狠狠的一颤。他轻应一声不再看她，随即慌乱的垂下眼睑，将害怕与隐隐担忧全都遮掩起来。他知道，是他奢望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我在末镜之端走了一遭，知晓了我与他、还有轩辕傲之间的三世情仇。亲手杀了轩辕傲，是我此生都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救赎的事情。莫离，相若为我付出的太多太多。我不想、也不能再错过他。”
“嗯。”
还是一个简单的鼻音，可蓝小陌听着，却觉着凌迟般难受。对面的人高挺的鼻头红红的，连微上翘的眼尾也有晶莹的湿意。他木讷颓废的坐在她对面，一如从前，从不会对她的决定说一个“不”字。
这一刻，蓝小陌竟觉着自己，太过残忍。
可是，该说的话，她还得说完。她不想她和他们之间，有任何的不明不白。
“所以，我，我决定明日……”
“娘子，我有事同你说。”
还未说完的话忽的被他抢先打断。莫离抬起强颜欢笑的俊脸，努力不让泪水滴落。娘子倾国倾城的容貌、爱恨分明的为人、善良大度的胸襟以及聪明过人的智慧，都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里。她是他认定的娘子，也是他勉强不来的幸福。如果说分离是注定的结局，那就请让他为自己留一点点的自尊。
“过几****便回白牧山了。许久不见家师，他老人家甚是怀念我。更何况，师父常对我说，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日子，也挺好。”
蓝小陌一惊。莫离要回白牡山？怎的以前从未听他提及？还走的这般匆忙？看着他眼底的闪躲与绝望，她忽然间明白了，一切，都只是借口。如是想着，她反倒觉着自己很可笑。原以为莫离即使不刨根问底讨个说法，至少也会苦苦强留。因为，他们之间还有一年之约没有兑现。可是如今，莫离竟比她，还要平静。
平静的有些不像话。
“那好，走之前，我们为你践行。”
从莫离的院落里离开后，蓝下陌忍着心中的痛意，硬是强迫自己不再回头，还走的云淡风轻、潇洒如常。然，在她看不见的身后，那抹蓝色的身影斜依倚在窗前，痴痴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风中的肩膀抖得跟糟糠似的。
蓝小陌踌躇了半晌，终是走进了剑鸿的院子。
说起来，这可是她来冷阙宫后头一次迈进他的院落。整个布局都是妖艳的红，连着前院里的石桌上都放着红色的侍女瓷瓶。蓝小陌斜牵起一抹兴味的笑，果真是妖孽的住处，奢华、妖娆、低迷。
只是除了守在门口打盹的小斯，蓝小陌再没看见其他的侍从。凤眸划过一丝疑惑，这并不像妖孽高调的行事风格。那小斯在看到徐徐而来的蓝小陌后，忙不迭迎了上来。
“参见宫主！”
“右使呢？”
“回宫主的话，鸿主子在外喝花酒，还未回来。”
蓝小陌微蹙秀眉。才酉时不到，他这会儿喝什么花酒？正要进一步询问，却听得那小斯恭敬着又道。
“鸿主子外出前有过交待，说无论宫主有何决定，他都会听从。鸿主子还说了，只要宫主顺着自个的心走，不管结局如何，他都会尊重您。”
身子狠狠的一颤，蓝小陌踉跄着后退了一小步。原来，上官剑鸿数日来的避而不见，是因为早就预见了今日的尴尬么？他日日躲在外面喝花酒，连个侧影也不曾给她，就是不希望有被她拒绝的一天么？鸿儿，到底你是生性风流，还是从一开始就陷得太深？而他话中的意思，不就是想告诉她，如果她选择了百里相若，他同样无可厚非。
上官剑鸿，你洒脱的有些不像话。
望着宫主在震惊与错愕中渐渐消失的背影，小斯悄悄的抹一把心酸的眼泪。方才宫主的痛楚，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要说她不在意鸿主子，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转身，轻轻推开紧闭的房门，一抹艳丽的红呆呆的站在窗前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痴痴的望着宫主离去的方向。鸿主子已经许久不曾下床，这些日子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发现主子愿意离开软榻接近阳光。尽管如此，他却依然感受不到半分的生机。
暗自叹一口气，鸿主子，是颓废到愈发不爱惜自己了。就连那身上的衣裳，也重复穿了两日。从前，他一天可是要换好几套的呢！
金灿灿的阳光斜打在鸿主子雌雄莫辩的脸上，那满脸未干的泪痕衬着他半边脸光润白皙、半边脸昏暗无光。小斯心下痛得慌，瞥见他未着木屐的光脚，他赶紧拾了双软鞋送上。主子，定是下地的时候太过匆忙而来不及穿鞋。
“主子，宫主走了。”
没有任何的回话，主子那一双曾引以为傲的妩媚丹凤眼，竟泛不起任何的涟漪。小斯兀自给主子穿好鞋，片刻的犹豫后，终是诺诺的开口。
“主子，其实小的觉着，宫主的心里有您。”
这次，主子极缓慢的睁大狭长的丹凤眼，然后垂下头凄然一笑。主子这一笑，哀痛、极美、绝望，差点将小斯的魂儿都勾去。虽然主子清瘦了许多、人也十分没精神，但主子的一颦一笑依旧蛊惑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