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燃烧,她的容貌仿若鲜花在一霎间绽放开,灿如春华,皎若秋月,明艳不可方物。
她要寻什么?!
在看见火焰舔上自己艳色衣襟的时候,落子鸳忽然微笑起来—其实,这样是最好的了......隐隐有哀伤之气溢在空气中,是的,她自己不知道要寻什么。
元绝尘脸上开始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很好,她没有出来!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永远不会出现!?
瓷杯里沏着上好的普洱茶,散发出四溢的醇香,却因义愤填膺的百姓们一人一句的谴责,得不到品尝而逐渐变凉了。
隔着屏风,坐在二楼雅间里的碧落,正望着街上缓缓经过的军队。
“夜国怕是要灭了,原以为夜国公主是个能用的,现在看来...”她的嗓音如碎雪,声线却不大,隔着一道屏风,并没有被外面的人听见多少。
“阁主有何打算?”白芍儿试探问道,森幽的眸色暗暗打量着四周的一举一动。
碧落缓慢抬起头来,暗沉的目光藏着复杂的眸色,忽略白芍儿的疑问,思及另一件事,轻声问道:“那夜国国师当真失忆?”
“自然。”
碧落眸中寒光一闪,面上却慢慢笑开,说道:“这可有趣极了!”
鲜红的血顺着月怜薇白皙的肌肤缓缓滑落,浸湿了地面。犹记那女子眉目精致如墨所画,眼眸转动时流转着火焰一般的光芒:“姑娘如此雅兴,羡煞旁人啊。”
那时她正为黑色灵鸟梳理羽翼,而落子鸳的身形如同鬼魅,挥剑,银光流转出漫天繁星。
剧烈的疼痛感侵袭而来,霎那间,月怜薇白皙光滑的脸上已是伤痕累累,血迹斑驳。
意识到落子鸳做了什么,月怜薇双手颤抖地抚上自己的脸庞,只觉鲜血不断渗出,瞬间染红指尖。
落子鸳眼神亮得如同闪电,舔了舔剑上的血,瞳孔刹那红艳妖冶,一瞬消失殆尽。扬起剑,指住了月怜薇的咽喉,冷笑:“真是个可怜的女人!”
月怜薇的眼睛里流下泪来,混合着鲜血一起滴落,情绪激动得几近崩溃,“你对我做了什么!”她形似疯癫一般地吼叫,口中的鲜血一口接着一口吐,“你杀了我吧!我求你杀了我吧!!!”
落子鸳冷冷地看着她:“夺我所爱者,虽生犹死!”言罢抬头望向墨阎,冷冷道,“今日暂不追究你的责任,快将我送至夜沼!”
随着一声嘶鸣,巨大的羽翼张开,墨阎很快载着落子鸳扶摇而上,天空中划过一道痕迹,便再也不见踪影。
“别碰本王!”安枫墨有如野兽一样的叫了起来,目光凶狠地看着寒凡,“识趣就将本王放了!”
寒凡流转了一下眼眸,满脸无奈说道:“墨王,您作为阶下囚,风采依旧不减呐。”是的,冷嘲热讽对于寒凡来说也算一套本事,难得捞到这么一条大鱼,自然耀武扬威一下,也让他知道不是所有事情都要顺着他心意来的!
安枫墨心中冷笑,盯着她,道:“你难道不好奇夜国公主书信里是何内容,令她如此急不可耐地赶回夜沼?”
听罢,寒凡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墨王无需恐吓,寒凡也不是吓大的。无论何事,公主都能解决!”她这样道。
“无知!”安枫墨顿时感到失望,面色一点点沉寂下去,“夜沼如何无关紧要,只怕有人要趁火打劫!”
寒凡突然笑起来:“墨王真会开玩笑,现下你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还是乖乖呆着吧!”说罢,手一推,将身负重伤的安枫墨牢牢锁住。
寒风呼啸,宫檐的青铜风铃击撞出丁零的脆响。
“公子怎么还不归来?”流玥拿眼瞧了瞧玄月,似在揣摩他的反应。
玄月蓦地沉了脸,吩咐左右:“将丞相请进来。”
丞相文博一路随着徐公公进了暄影阁的书房,书房里摆的是全套的红木用具,奢华典雅,博古架上专陈文房四宝,名砚、名笔、老墨、宣纸,应有尽有。
待文博踏入书房,徐公公随之恭顺地立于门外。
书房之内,香炉中的烟袅袅升起,淡淡的檀香缭绕,玄月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流玥轻轻舒出一口气,镇定地道:“丞相,公子未归。”
文博听了,不由得皱起眉头。玄月已经接着说下去:“公子不曾递消息回来。”
文博点头:“稍安勿躁,兴许再过几日皇上便回宫了。”
流玥笑笑说:“丞相所言甚是。”言罢将一盏茶端给文博,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玄月做了个“请”的动作,而后自己一掀袍袖端坐在红木椅上,淡淡地开口道:“丞相,公子要带新人入宫了。”
文博明白玄月说这句话的意思,所以他摇了摇头:“现下我们能做的,是静候皇上归来。至于其他,暂且不要打草惊蛇!”
玄月神色变得郑重起来:“公子后宫空无一人,令人堪忧。如此下去,怕—”
文博一抬手,打断他:“言之过早。我们静观其变即可,况且,皇上很快就会有佳人相伴的。”
流玥愣了一下,道:“丞相,这是何意?”
文博抿了口茶,才幽幽盖上。慢慢道:“明年春日选秀,会有佳人入皇上眼。”
流玥失笑:“我还以为丞相要说什么呢,原来是指望着春日选秀,不是流玥多嘴,丞相这想法迟早要落空!”
玄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轻声道:“丞相为何如此肯定?”
看着茶杯里浮浮沉沉的茶叶,文博淡淡笑了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流玥和玄月对视一眼,却都没有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文博将茶杯搁置一边,起身微微点头,道:“点到为止,本相先行告退。”
目送文博幽幽离去,流玥突然开口:“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玄月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禁扬起唇畔,道:“我想我知道那位佳人是谁了。”
流玥吃了一惊,随即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这世上真有哪位女子可以再次打动公子的心?!这完全不可能啊!莫非还有比雪国公主更有恩于公子的人?!
流玥正要说出自己的疑惑,却见玄月已然愉悦自得地翩然离去。
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个比一个怪!都是闷葫芦!!!
流玥咬牙跺了跺脚,端起未饮的茶水,一口喝了个干干净净。而后将茶杯重重放下,心道:你们不说,我还偏要弄清楚你们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蔓延天际的大火里,翻滚的火舌吞噬着一切,那样妖艳的颜色,像是九重天阙盛开了一地的红莲。
元绝尘嘴角浮起一个幽凉的冷笑,望着即将燃为灰烬的宫殿,终是忍不住放声大笑。
“继续放火将其他宫殿一并烧毁!”元绝尘得意洋洋地一挥手,抑制不住心底的狂喜,整个人神采奕奕,正欲离去。
忽听一阵急促的琴声隐约从烈火中传出,聂青已然僵白着脸,元绝尘亦是脸色大变。
她没有死!她竟还不死!!!
这一瞬间,周围的空气几乎凝滞。
好冷,好暗......周围都是水流声,寂寞即将吞噬自己......
她究竟失去了什么......
火焰燃尽,元绝尘已然命令弓箭手准备,数千名弓箭手围成一堵坚硬的墙,将元绝尘等人牢牢挡于身后,弓亦拉满,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众人目光牢牢盯住随风飘散的灰烬,心底亦是惊恐至极,仿佛下一刻,地狱的猛兽将要进行撕咬,人人手心沁出冷汗,拉着弓箭的手亦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灰烬慢慢散去,琴声亦戛然而止,隐约可见女子的身影缓缓从灰烬中走出。
元绝尘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似是惧怕什么,来不及细瞧,大声道:“放箭!”
一丝清浅的笑容绽放在落子鸳素白的面孔之上,映得她眉目如画,更带了一种极致的美,却又呈现出一种淡然:“找死!”
数不胜数的利箭向落子鸳方向射来,箭速之快,可见是用了一定力度。原来,他们那么想让自己死!
忽然一股狂风袭来,箭势骤然减弱,有些完全偏离方向。却是墨阎在空中挥展羽翼,紫色的瞳孔泛出阵阵寒光,冰冷至极!
元绝尘一见那只庞然大物,暗道不好!来不及擦冷汗道:“撤!快撤!!!”
想逃?!
落子鸳不禁微微冷笑起来,左手将琴摆在身前,素手翻飞,琴声绕耳。
“不好!”聂青率先察觉到了不对,拼命地喊道,“快捂住耳朵!!!”
为时已晚。只见卫兵们一个个倒了下去,经脉俱断,眼神极为惊恐。七窍淌出黑色血液,足见痛苦至极!
落子鸳仍是抚着琴,铮铮之声如大雨急来之势,卷起阵阵泥石。
“不可以!”聂青惊惧地看着落子鸳,声音明显颤抖沙哑。来不及思考,聂青顺势抽出一把长剑,飞身向落子鸳刺去。
锐利剑锋闪出一道银光,落子鸳轻易地躲过聂青的剑,带着笑意的嘴角尽是悠然,可聂青渐渐露出紧张恐惧的神色。果然,最后一个声音落下,只见落子鸳眼中划过一阵凌厉,而后拨出一根琴弦直直地朝聂青刺去。这动作太快,他竟来不及去抵挡,只能怔在原地。琴弦停在他眼前,余音散去,泥石落了满地,令人心惊的安静,仿佛刚才的一切不曾发生。
聂青依旧怔在原地,面色惨白,颤抖着声音道:“为什么?”明明可以杀了自己,她却停了手。
落子鸳的面孔一下子变得寒冷无比,淡淡道:“我喜欢看别人生不如死!”意思是直接杀你便宜了你,她才不会让你这样痛快死去!
聂青心头一时更加惊恐,直直望向落子鸳,哑口无言。
将琴随意扔在一边,落子鸳忽然大笑起来,明明没有风,漆黑的长发却忽然猎猎舞动。
“呀!”只瞬间,一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晃过,聂青顿觉全身一轻,咽喉剧痛,连半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脖子就这样被落子鸳卡住!苍白纤细的手指渐渐勒紧,他窒息的张大了嘴巴呼吸—一颗鲜红的药丸趁势滚入聂青喉咙,落入腹中。
像是丢弃什么般,落子鸳松开手,任由聂青重重跌落在地。一口鲜血从聂青嘴里吐出,聂青右手抚住脖颈,脸色已经惨白,颤声道:“你喂我吃了什么?!”
元绝尘紧攥着手,俊美的脸因愤怒而染上红意。怒声道:“落子鸳,你给我去死吧!”言罢手中已搭起弓弩,正对落子鸳胸口,毫不犹豫狠狠射去!
马上就可以看到她死了!元绝尘内心既激动又紧张!她就要死了!快点!快点!
元绝尘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错过了落子鸳被射死的精彩时刻,一颗心几乎跳到嗓子眼!不会出差错了!落子鸳必死无疑!!!
落子鸳静立原地,微微挑起眉梢,时间仿佛缓慢静止,元绝尘恰与落子鸳对视,然后便看到了这世上最深邃最漆黑的一双眼睛。
疾驰的马车里,夜冷缓缓倒下,如同坠进一场虚空大梦。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很熟悉的感觉。
应该是很久很久,久到几乎忘记的那段时间......
转身,伴随连绵的雨声,小落子鸳一头扎进浓重的黑夜,耳边什么都听不见,倾盆大雨掩盖了天地间任何她不想再听见的声音,包括自己心破碎的声音。
雨水尽情地浇湿她,雨水呛入口鼻,鼻腔内酸涩难忍。她张开嘴,更多的雨水灌入,堵在喉头里,令每一次呼吸抽痛着。
看不清周边,她只不断跑着。
“啪”的一声,小落子鸳摔在地上,她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在晃动,腿、膝盖、手肘,身体每一处伤痛仿佛牵连在一起,一动全身就剧烈地痛。
她摔在那里爬不起来,冰冷的雨水刺激得额头伤口尖锐疼痛,热泪流下,瞬间被雨水吞噬,彻骨寒意包裹全身。
“喀啦”!伴随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夜空划过闪电。
......是了,是叫落子鸳吧......是吗......
一梦倾城,倾城一梦。倾尽了所有的泪,却未求得一世的对月约期,伊人入梦。谁人肝肠断如朽,芳心犹在,山盟难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