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便是第二年初,上林苑中的花开的极好,花总是年年开,人却渐渐老去。
这一年储君之位终于定了下来,皇长子刘荣德才兼备,封储君之位,即是如此也未给栗少宜封夫人,刘彘倒是顺带着封了个胶东王。
表面看来,刘启确是喜爱那刘彘的,可却也是不喜爱的,人封王都是单单挑个日子来封,偏那刘彘就是顺带着封的。
这些个王夫人自然是看在眼中的,一直以来汉宫中人总觉我是温柔贤惠,不争不抢的,从前那王夫人也是这般以为的,因此便不将我放在眼中,竟想着加害于我,如今却是小心翼翼。
我从不曾看轻过那王夫人,她想要的从来都是后宫之主,如今还附带上匈奴单于那一层关系,她自然觉那皇后之位指日可待的,只是如今她暂不会有何动静,想来是觉时机未到。我并非不信任刘启,而是看得太透彻,在他心中,永远只有这天下最重要。
一切仿佛就这般尘埃落定了,近来的日子倒是平静。想起那七国之乱,我却觉还是心惊胆战,并非因那七国之乱,而是因刘启算计,一切好似尽在他的预料中。
梁王刘武与吴王刘濞乃是诸侯国中最为强盛的,亦是威胁最大的,刘启早几年便有心削弱他们的势力。等到时机成熟之时,便假意削藩,七国叛乱,他便故作惶恐,且还腰斩晁错向叛军求和,造成懦弱无能的假象。
叛军一路攻到梁地,梁王自然是会将那叛军拦下来的,纵使梁王有心夺取皇位,亦不会趁着此时,恰好借此稳固在朝着的地位。再而,若是趁着此时夺取帝位,定然是会背上个篡位的骂名的,坐的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况且若当真是与刘启为敌,定然是讨不到什么便宜的,与那叛军为敌,至多也就是伤些元气。权衡之下,自然是选择立功。
刘启算得精准,这般既削弱了梁王势力,又除了那吴王刘濞,且还将那些个诸侯国灭了个半数,这一来,政权便集中在他手中。
此次,薄闪闪亦是立了大功的,重封了个将军,他已不是往日那般了,在官场上是游刃有余。虽是这般,我却也不愿他为官,若是有一日功高盖主,刘启定然会将他除去的,许还会连累了整个薄氏家族。若是那般,我不晓得我会如何面对刘启。
我闻那王兒旬如今又有了身孕,我心中冷笑,当年我有孕便是威胁,王兒旬有孕便是喜事。每每想起这些心中就难受得很,总觉我平日里见到的刘启不过是表象而已,这么些年来,我也不过是摸出了他一半的心思。
说起那羊皮地图,不过就是当年设的一个局罢了,不过是刘启设的一个局罢了。当年他连我都是瞒着的,原以为是坦诚相对的,最终却还是有些隔阂的。
如今说这些也是无用的,我并不愿去提起这些个事情,可每每遇到些许事情,便会想起那过往。
若说是对刘启,如今是有爱亦有恨吧,不过是爱多过了恨,若是恨多过了爱,许就是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之日。
刘荣封了储君之后,那些个想攀龙附凤之人自然个个都巴结,栗少宜如今是扬眉吐气了,那虚荣心是被深深的满足了一把。平日里馆陶是很少去那栗少宜宫中走动的,这二人想来是不合的,再而那王氏姐妹皆是通过馆陶公主入这汉宫的,栗少宜自是厌恨这馆陶得很,突然、今日却听闻那馆陶带着阿娇去了那栗少宜宫中。
想来那馆陶是想将阿娇许给刘荣,日后若是刘荣登上了那帝位,阿娇自然便是皇后了。馆陶本就是喜争权之人,如今本就地位不凡了,为保日后的权位,因此便想起联姻。
其实我与刘启何尝不是这般,说来都是为了个权,为了利。
今早,那馆陶带着阿娇去了那栗少宜宫中,进去不出半个时辰便怒容满面的回府去了。没一会儿,那栗少宜来了我这椒房殿,脸上是一脸的高兴。
我虽是晓得发生了些什么,却还是故作茫然道:“妹妹,何事高兴成这般!”
栗少宜藏不住事儿的,笑的好似那初开的桃花一般灿烂:“姐姐,你不晓得,今日那馆陶去看了我宫中。说是要将那阿娇许给我荣儿,我心中想着那馆陶就那般厉害,她的女儿自然也是很厉害的,若是当真许给了荣儿,那还得了。我便狠狠的拒了这门亲事,那馆陶气的差点没跳了那石渠自尽。平日里,她是嚣张得很,今日我倒是出了口气,自然是高兴了。”
我早料到她是这般的反应了,只是这般却是开罪了那馆陶,日后还不晓得那馆陶要怎的 去对付她呢,许刘荣那太子之位都不保。
生在皇家难生存,做帝王更是难。前些日子我还想他是爱我的,我是他唯一的皇后,唯一的妻,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他都不会弃我于那冷宫深处的,他不过是有难处。
纵使如今我看着他与那王兒旬卿卿我我,好似她才是他的妻一般,我才是那颗棋子,那后宫中的摆设。我本不愿这般去想,可如今这事实却让我不得不去想。
那王兒旬有了身孕他便将她护得好好的,而我,我的孩子便是近日太皇太后的身体越发的不如从前了,几乎是药物撑着的,刘启虽是会常去走动,却不见得怎的关心,即是有些关心,却也不见得是真心的。
我不晓得刘启对这皇祖母到底是怎样的态度,许生在帝王家本就将这些个事情看得淡了,在帝王家感情不过就是牵绊。
漠然回首间,过往种种,恍若隔世。错觉么,我觉他对我渐有些冷漠,好似从前的种种不过是他算计中的一部分一般,好似就等着太皇太后一去便将我抛入那冷宫一般。
想来我不是怕冷宫中与孤灯相伴,怕的不过是冷宫中那冰冷的寂寞罢了,怕的是再次被欺骗的伤痛而已,怕的是连累了在乎的人罢了。
“娘娘,太皇太后召您去长乐宫。”雪儿的声音沉静,却又带着几分小丫头的不经世事。
我有些心不在焉道:“走吧!”
太皇太后的时日恐是不多了,我也晓得她是担心我。我没有孩子,以后怕是无依无靠的。从前有她做靠山,如今她这般一去,刘启会怎的是谁也无法预知的。
“瑾兮啊!哀家的时日恐是不多了,唉!想来当初是不该让你入宫的!你怪哀家么!”太皇太后脸色及其苍白,她这病自文帝去了之后便种下了病根,如今是越发的严重了,甚是无力回天了,连淳于缇萦也没有法子。
我原以为她会与说些后宫生存之道,如何保薄氏家族的兴旺,怎的去压那些个狐媚子,却未曾想过她会说起这些来。
“皇祖母,您莫要这般说,孙儿从不曾怪过您!”我并非佯装的,说这些个话时,心中感慨万千。
入这汉宫不过是凡尘劫数,况且会嫁给刘启也并非是太皇太后的主意,若不是刘启亲自要了我,我自也是不会入这汉宫的。
太皇太后颤颤的伸手轻抚着我的手道:“哀家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了,如今若是去了也无碍,你本该在外面嫁个好人家的,若是那般也用不着和一群女子争宠,活得也不会这般累。当年湘宁若是未嫁给阿武,也不会落得那般的结局。哀家只怕哀家走了之后,那些人都待你不好!”
我心中甚是难受,太皇太后,或许如今她才将这世间繁华看透。女子入这后宫有什么好,最好的便是得个良人,有个好的归宿。
太皇太后去世之时,我哭的歇斯底里,许是因她临终前那一番言语。若是我当真是未入这汉宫,或许如今做了女道士,或许我得了个良人,亦不会在这后宫中勾心斗角的。日日活得累,活得痛。
其实太皇太后也是念着我的,平日里她倒也是关心我的,从前本是没什么感情的,可日子久了,自然也是会有感情的。她的离去,我心中也是难受,想来从前她那些唠唠叨叨如今倒都成了回忆了,如今想听她唠叨两句也听不上了。
太皇太后一去,这后宫中便只剩下太后这个长辈了,从前有太皇太后压着,她便事事都小心翼翼,对太后恭顺得很,更是不敢随意的罚我的。
可如今,太皇太后离去不过几个月,她却是日日为难我,就巴巴的望着我从这皇后之位上下来。我晓得,从此我许就是孤身一人在这后宫中争斗着,纵使有窦婴,有薄闪闪也是枉然。刘启他若是心中无我,纵使坐稳了这皇后之位,亦不过是备受冷落的。或许他心中是有我的,可即是有,也终比不过他的江山。
椒房殿中如今真真是死气沉沉,自太皇太后去了之后,这椒房殿便十分冷清。那****哭的歇斯底里,刘启只轻拍了拍我,什么也未说。
我早晓得是这般了,自他开始对我冷漠之时我便晓得了,只是不晓得会来的这般快。明明在不久之前,他还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
若不是与他处久了,越发的会演戏了,我怕是不会这般一脸淡然的。许是那时泪流的太多了,如今我是十分的会佯装,纵使觉自己不过是颗棋子,却还是每日总笑颜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