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休想夺走太岁卯。”红柳皱了皱眉，说：“我身上还有些名贵药材，倏马烟，冰狼牙，鲲鳞，这些都给你。别再为难我了，好吗？”
“哈哈哈哈！”接二连三的狂笑让红柳怀疑纳砂是不是已经疯了。
“姐姐。”那虚无缥缈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带着一点嘲讽，“姐姐此言差矣，姐姐药箱里所有的名贵药材加起来，都比不上肉太岁身上的一块肉呢，既然如此，妹妹我又为何要退而求其次呢？姐姐，这肉太岁性情乖张，好吃懒做，你留这样一个怪物在身边又有何用，不如早日让给妹妹，也少了一分累赘呢。”
我靠，如果丧尽天良也是一种天赋的话，纳砂这小妮子毫无疑问已经把天赋点到满了。红柳咬牙切齿地想：我竟然被这家伙骗了两次，真是一点都不长记性！而且她还一直在狂笑，笑你妹啊笑！笑你大爷啊笑！笑你姥姥啊笑！笑你——等等，纳砂一直在笑，可是每一次笑声中却都夹杂了一个“啊！”，这是怎么回事，故意的？
她是在耍我吗？红柳轻声念咒，蒙面的红纱立即化为一袭坚韧的纱衣，将红柳全身上下罩住。
“哈哈哈！”又是一阵狂笑，一把二尺短剑从柔软的樱花丛中斜刺出来，正碰上红柳的纱衣，“噌！”地一声，溅起一缕花火。红柳急忙扑向前去，双手握剑，刺向短剑末端。
“嘶嘶——”一阵悉悉索索的嘶鸣过后，短剑失去了踪影。
“姐姐真是好技艺。看来妹妹伤不了姐姐呢。”纳砂的声音在樱花间跳跃：“不过姐姐这样也走不出去呢，这里的樱花——”纳砂轻声叹了一口气，仿佛在惋惜着什么，她低声说：“这里的樱花，有毒。”
红柳吃了一惊，想要屏住呼吸，却发现四肢已经有些酸软。
“姐姐还是快些交出肉太岁吧，魔樱花的毒素，可不是那么好解开的。”纳砂笑着说。
红柳没有回答，心里在思索着纳砂莫名其妙的狂笑。
纳砂轻叹一声，说：“我还真的舍不得害死姐姐呢，姐姐是这么好的一个人。死了挺可惜的。唉，我也不想这样嘛。姐姐当初，为什么不想和我联手呢。这样到处奔波救人，有什么意义吗？姐姐的师父，也是被无良病患害死的吧。那些人，就让他们去死好了，和姐姐有什么关系。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你不害人，别人就回来害死你。姐姐这些年东奔西走，不就是为了躲开那些你帮助过的人吗？这又何必呢，把世人踩在脚下蹂躏，才能彻底摆脱被人伤害的命运，姐姐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红柳冷哼一声，说：“我怎么认为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有本事再笑一遍滚蛋！”
“哈哈哈！”纳砂狂笑了一通，说：“姐姐还真是贴心，临死还要再听妹妹笑一遍才甘心。”
“滚！”红柳不耐烦地说。
“噗！”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消失了，空气中的压迫感似乎没有了，但四肢酸麻的感觉依旧存在。该死，要快一点了。红柳回忆着纳砂狂笑时发音的顺序，沿着周围的樱花树数着数目。当数到发音为“啊”的那一棵樱花树时，红柳发现了异常——那棵樱花树和其它千娇百媚的樱花树不同——是一棵快要枯死的古树。
试试看吧。红柳咬紧牙关，撞向那棵古树。
门出现了，红柳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倒在地上。
“哎呀哎呀，还真是难看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米兰？红柳迷迷糊糊地伸出手，但视线却逐渐模糊了。
还能够，醒过来吗？就这样睡下去是不是更好，离这个操蛋的世界远一点，再远一点。
头，好疼。红柳揉着太阳穴醒了过来。
“你醒了。”一个雪山一般纯净的声音响了起来。
红柳抬头一看，只见一名肤白胜雪，金发白瞳的女子微笑着看着她。
“圣女米兰，你这样喜欢寻开心吗？”红柳捶着头坐了起来。
“这么多年没有人拜祭了，偶尔出现一个有趣的人，当然要调戏了。”米兰笑着说。
“无聊。”红柳不耐烦地说。
米兰坐了下来，说：“帮了那么多人，却总有人捅你一刀，不是吗？”
红柳叹了一口气，说：“我只是不想像个傻瓜一样被人耍。”
米兰低声说：“我也是。”
二人沉默着，看着沙丘上缓缓走过的驼队。粗粝的沙子吹过红柳的面纱，发出“嘶嘶”的声音。
“我们是在哪儿？”红柳问。
“你来的地方。”米兰托着下巴说：“应该我问你才是。”
驼队越来越近了，红柳甚至能看清驼队上的人——两个裹着头巾的商人。商人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孩子的脸上，有一颗红色的痣。
红柳站了起来，向驼队跑去，可那清晰的影像却如同海市蜃楼一般消失了。当红柳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圣女庙里，米兰的雕像，依旧矗立在大殿中。
奇怪。红柳看了看自己的手，沙漠中粗粝的沙子还在手掌的掌纹中，那沙子吹过的感觉，似乎还停留在那忙忙的沙漠中。
好吧，是圣女米兰在耍我吗？红柳无奈地摇了摇头，离开了大殿。
泽漆看着面色苍白的红柳，担心地问：“红柳姐姐，你还好吗？”
红柳无奈地笑着说：“好……好的不能再好了。”
泽漆跑了过来，抱住红柳，说：“姐姐，你为我担了这么大的风险，妹妹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感谢，红柳冷笑一声，心想：真不想要你们的感谢，只要别再给我找麻烦就行。不过……泽漆这丫头片子也不是修武之人，更何况她嘴里有太岁卯的赘肉，万一她想做什么不利于我的事情，只要操纵太岁卯就可以。
泽漆并不知道红柳心中的变故，依旧满怀期待地看着红柳。
红柳冷静了片刻，转过头面对着泽漆，说：“我们订一个协议吧。”
“协议？”泽漆不解地看着红柳，眼神里满是疑惑。
红柳冷笑一声，拿出随身携带的袖珍纸墨笔砚。
红柳将墨和砚台塞给泽漆，平静地说“帮我磨墨。”
泽漆吓了一跳，愣住了，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红柳这样严肃，眼神冰冷得如同幻雪峰上经久不化的积雪。
“怎么了，红柳先生。”泽漆战战兢兢地问。
红柳没有说话，只是拿出毛笔，润了润，斜视着泽漆，说：“快磨墨！”
泽漆颤抖着找来水，哆嗦着磨着墨。
墨块在细小的砚台里化为气体氤氲开来，随后又化为普通的墨汁沉下来，那墨汁并不似普通书写用的墨汁那般粘稠黝黑，反而透着兵刃一般银白色的杀气。泽漆看着那一小滩铁水一般的墨汁，倒吸了一口冷气。
红柳头也不抬，拿过砚台，将那只细小如树枝的毛笔浸入墨汁中。墨汁晕开了一道水银一般的波纹，发出了手指弹过长剑的嗡嗡声。红柳将毛笔抽出墨汁，那纤细的笔尖就仿佛刚从死者躯体里抽出来的长剑，清冷而高傲。
泽漆屏住了呼吸，她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以前那个只会救人的红柳先生，此刻的红柳，似乎化为了久经沙场的士兵，无情而决绝。
一行行小字在雪白的纸张上奔跑，不到一刻钟，那张细腻如瓷器的白纸便写满了银黑色的小字，每一个字，都透着阴森的气息。
红柳将那张写满小字的纸张拍在泽漆面前，说：“签了它！”
泽漆已经呆住了，她哆嗦着拿起那张纸，仔细读了起来。
“红柳先生这是想要……”泽漆结结巴巴地说，“想要怎样？”
红柳皱了皱眉，说：“上面不是写得很清楚吗，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下次出了事再来找我，哼哼……”
泽漆泪眼婆娑地看着红柳，啜泣地说：“红柳先生这是嫌我烦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