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致判断了一下形势,对方总共六个人,猴子的死党野兽不在。估计真要打起来,也就猴子是玩真的,其他人都认识我,帮猴子泡妞他们一边倒,帮猴子打架,最多也就助助威,劝劝架。
我心里一下就有底了,毕竟在义华学院的门口,里面的兄弟比猴子多得多。
“你也配和我一样?”我不屑地说,眼睛四下找着家伙。
“我怎么能和老大你比呢?我猴子至少不会出卖自己的兄弟。”猴子干笑着说,“偷兄弟的东西,还让兄弟去蹲班房……”
“你闭嘴!”我吼道。
啪!一记耳光拍在了猴子的左脸上,三条红色的血痕立刻浮现出来。
“这一下是让你记住,以后对女生应该有礼貌。”夏菁打完这记耳光,就躲到了我的背后,紧拉着我的衣服。
这个耳光,打得猴子哑口无言,我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这账我算你头上!”猴子挥拳过来。
我横过身体,拉起夏菁的手,两步跨出了六个人的包围圈。面对着猴子,背靠着校门的铁栅栏。
门卫室里的保安也十分尽责,发现冲突在校门外,立刻关上了边门,没事一样地走开了。
被逼入了死角,这种进退无路的情况,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碰到了。这让我想起头一次为刘媛媛和蓝天打架,我的大学生活因而走上了一条不同寻常的路。
保护心爱的女孩豁出命,不是年少的冲动,是男人难以名状的本能,它流淌于我血管里每一滴血中。
我的内心沸腾了,胸膛里的血在燃烧。
我一把拉过猴子,左右开弓,连扇三十六个耳光,直打得他门牙迸裂,鼻血像自来水一样直流,猴子毫无还手之力,只有挺打的份儿。
猴子边上的几个人,赶紧乞求讨饶,生怕我直接废了猴子。
夏菁也抱着我,劝我停手。
我露出一个霸气十足的笑容,对猴子说:“现在知道谁是义华的老大了吗?”
“知道,知道了!”猴子口含着鲜血,说话含含糊糊。
我狂放地大笑起来……
“喂!喂!你别发呆啊!”夏菁又把我拉回了现实中。
女生在场,我不会丢脸地做个逃兵。头可断,发型不能乱;血可流,皮鞋不能不擦油!
面前是猴子恶心的脸,他说:“耍帅装冷静啊!内心戏演得也太久了。”
说着,他巴掌重重地拍在我的头上。
“猴子,你今天要么弄死我,否则我肯定弄死你。”
没等我动手,猴子的同伴三三两两地冲我而来,他们嘴上劝着架,可暗里却架住了我双手双脚,让我无法还击。
猴子掏出了弹簧刀,吼道:“老子今天就遂你心愿,废了你的手脚。”
夏菁冲向猴子,想去夺他的刀。
结果被猴子一个反手耳光,抽在地上,夏菁哪受得住这么一下,哭着呆坐在地上,叫喊着我。
“操,猴子,你他妈的是不是男人,连女人都打。”
我的每只手脚上都挂着一个人,动弹不得,连脖子都被卡住了,只能动动嘴了。
猴子狞笑着对我晃了晃刀光,说:“马上你就会跪在地上求我,到时候你就知道到底谁不是男人了。”
他扬手,弹簧刀划过我的肚子,立刻见了血。
“啊!——”我痛得大叫。
立刻有人严严实实捂上了我的嘴,闷得我耳膜发痛。
猴子又用刀刃划过我肚子上的皮肤,我咬牙屏气,忍着一阵又一阵传上来的剧痛。裤子已经被血染红了,双条腿上全是湿漉漉的感觉。
猴子捏着我的脸在说些什么,可我痛得一句也没听进去。
夏菁已经看得傻眼了,这场面应该和杀人没什么两样了。
空中,一个白色不明飞行物,像精准制导的飞弹,不偏不倚地砸在猴子头上。
“哐啷”一声,是个圆凳。
“操!”猴子转身,握着刀朝向圆凳飞来的方向。
扔椅子的人背向落日,整个轮廓很有诗意,两只大手叉着腰,他虽然身材不高,可要是多一件披风的话,简直就像个超人。
猴子不由分说,一刀刺了过去。
只见那人手臂一挥,蒲扇般的大手抓住了猴子握刀的手腕,轻轻一抖,猴子的刀就脱手了。紧接着一掌,连脖子带面颊一起掴,猴子退出五六步后,一屁股栽倒在地。
那人拾起地上的弹簧刀,走向我。身边几个混混忙松手,跑去扶猴子。
“怎么样?没事吧?”
老鬼的阴阳脸,有时候看起来居然也会那样地和蔼可亲。
我一只手按住伤口,对他摇摇头示意不碍事。另一只手拉起了夏菁,她一下子把头埋进了我的胸膛,一向给我坚强印象的她,居然痛哭起来,感觉我的伤全都伤在了她身上似的。
这时学校里,教导主任以及大卞等几位老教师也赶来制止,保安这才高声吆喝起来:“你们几个别打了,都住手!”
猴子见自己不是老鬼对手,而刀子又落在对方手上,虽然人多,可谁也不敢上。况且教导主任也已经出来了,教导主任虽然没用,但他请家长这招很管用,猴子也怕把事情闹大,便不再纠缠,领着众人掉头走了。
我的血还在流,样子十分恐怖,再不救治的话恐怕支撑不住了。
老鬼扶着我,对夏菁说:“先别哭了,帮我一起扶他到我店里去,我给他包扎一下。”
“你开什么店的?”
“烧烤店。”
夏菁疑惑地看着老鬼,像老鬼会把我的肉做成烧烤似的。
直到我跟她解释老鬼是我朋友后,她才放下戒心。
老鬼以前打架受伤是家常便饭,所以店里有不少医疗用品,他包扎手法纯熟,不做烧烤生意的话,去应聘外科大夫,也绝对算半个名医。
“行了,伤口不深,只是血流得多了一点,回去多吃点补品。”老鬼说。
我掏出香烟,刚和老鬼一人一支点上,夏菁就对我吹胡子瞪眼,让我赶快把烟掐了,否则就去我妈那儿告状。
老鬼笑呵呵地看着我们俩问起我今天怎么就一个人?这段是非曲折、悬念丛生的日子,我真不知该从哪儿说起。
老鬼倒说起了好久不见的殷吉辉的事情:这个学期开学的那一天,殷吉辉经过老鬼店门口的时候,被一个长发男生截住,两个人交谈了两句,本来打算进校门的殷吉辉,就跟着那男生往反方向走了。老鬼指的反方向,是学校斜对面稀稀落落的几幢居民楼。
又是长头发的男生?他仿佛传说中专勾人魂魄的鬼魅,不论男女,一勾一个准。
这事说到此,仅能解释开学日堵着校门的我们没见殷吉辉人影的原因。但大半月过去了,都以为殷吉辉退学了。老鬼却告诉我,他看见过殷吉辉的父母来学校找自己的儿子,最后哭丧着脸被校长送了出来。因为过年前老鬼为我们和殷吉辉结下了仇,所以他特别留了个心眼,殷吉辉父母在老鬼店里吃饭时的对话,老鬼在边上全都偷听了下来。殷吉辉的失踪时间,大致可以从第二学期开学那天算起,也就是2月14日。
一个男生失踪19天,又是凶案连连的欧洲义华学院的学生,警察肯定有所关注了。
我正想打电话给诸葛警官问问情况,却找不到自己的手机了,估计是刚才打架的时候弄丢了。
夏菁说她帮我去校门口找一找,可五分钟后,她面色难看地走了进来。
“你怎么啦?撞鬼啦?”我问她。
夏菁说:“不是鬼,是焦阳。”
夏菁和焦阳曾经都是我的邻居,他们也做过邻居,所以夏菁认识他。
听到这个名字,我表现出和夏菁一样的惊讶。
看来焦阳是被无罪释放了,一方面我为他的清白高兴,另一方面我担心该如何再面对他。这事处理起来比周旋于两个女孩之间更让我头疼。
但夏菁的一句话,几乎让我的脑袋山崩地裂。
“杀人犯?”我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怎么知道他是杀人凶手?”
“是我亲眼看见的,不过过了太久,我自己也不太敢肯定了。”夏菁边说边害怕地朝店门外张望,生怕焦阳突然冲进来似的。
“你看见他强奸杀人了?”
“什么强奸杀人?”
“就是我们学校里的连环奸杀案啊!”我疑惑地看着夏菁,“难道他身上还背着其他的命案?”
夏菁轻轻咬了下嘴唇,一字一顿地说:“是我小时候,看见他杀了自己的父母。”
回到那个夏日炎炎的老弄堂,窄窄的天空布满了交织的高压电线,闷热的气压总让我感觉自己是被封在不规则玻璃拼起来的罩子中,每一口吸入呼出的空气都在升温。
二楼亭子间的焦阳家,双职工的父母为了省时省力,买了罐装煤气瓶放在门口——也就是楼梯的转角,在这里烧饭比跑去楼下公共厨房方便得多。这也是酿成惨剧的重要原因。
在空调还未普及大众的那个年代,焦阳家只有扇肩膀宽的窗,这样的通风条件基本就和有扇铁窗的地牢接近了,空气流通很成问题,一旦煤气泄漏,整间亭子间就变成了纳粹集中营的毒气室,无处可躲。但同父母睡一室的焦阳,却毫发无损,这是夏菁认定他是凶手的一个理由,更让我大为惊诧的是,夏菁说火灾当时,她在焦阳的身后,看见焦阳往他逃出来的父亲方向扔了样东西,结果她父亲身上就燃起了熊熊大火,被活活烧死。
当围观的人们都在看着火起的方向,他们身后,有人正谋杀自己的父亲,我想想就觉得太恐怖了。
我问夏菁为什么没告诉警察。她说那时自己年纪小,没把焦阳扔的东西和起火想到一块儿,之后想起来也已经没用了。况且那时候的焦阳未满十三周岁,就算真的杀了人,法律也无法制裁他。
如果这起火灾不是意外,而是一起小学生精心设计的谋杀案,不禁令人感到恐惧,并且我还成为了他的帮凶。
真是焦阳干的吗?
他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亲身父母?
如果连父母都忍心下手,那么杀几个素不相识的同学,岂不是跟蹍死几只蚂蚁一样吗?
我听见有人在店门外说话,其中提到了我的名字,我走出去一看,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出现在烧烤店外,诸葛警官带着难抑的喜悦说:
“这次不会错了,我们已经掌握了欧洲义华学院连环杀手的真实身份!”
“是谁?”比起焦阳的清白,我更好奇凶手的真面目。
“你还记得有位叫王冬梅的女生吗?”诸葛警官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材,看来王冬梅让他印象深刻。
我感到一丝不安。
诸葛警官接着说:“她被袭击的时候,捡到了犯人的口罩,我们通过比对,发现梳子上的头发和口罩上的唾液,DNA完全吻合……”
“谁的DNA?”
“也是你的朋友……”诸葛警官抬眼看了看我。
我最担心的事情,眼看要发生了。
“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