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藏进了乌云之中,夜空猛地压了下来。
我及时赶到,歹徒强奸未遂。
刘媛媛受的仅仅是擦伤,她倔强地将头扭向一边,牙齿狠狠地陷在她的下唇之中。
几个多事的女生站在寝室门口议论着,她们嘴里说出的话,就像站在旁边看见了强奸全过程。人言可畏,一张张如刀子般的嘴,丝毫没留一点余地。
学校出了个强奸犯,女生们亢奋到半夜,看她们的兴奋劲儿,我真捏一把汗,要是她们某天碰上强奸犯,还指不定谁强奸谁呢。
刘媛媛坐上救护车的时候,我正被警察反复盘问着。
警察走后,方静告诉我,刘媛媛的叔叔已经赶到医院了,让我放心。
她说,有什么事情,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我。
躺在床上,憋在肚子里的怒气化为了热气,搞得我汗流浃背。
洛力今天逃夜去网吧,寝室里除了我不断的翻身和咂嘴声,谁也没吱声,看来焦阳早就来打过招呼了。
刚才他还信誓旦旦地对我说,向毛主席起誓,这事谁也不告诉。
向一个死人发誓的好处是不必担心受到打击报复,所以转头焦阳就把事情说了出去。让此人保密一件事,就等于让瞎子学素描,让哑巴学饶舌一样是不可能的。
闷得发重的空气下,我开始昏昏欲睡,眼皮像被抹上了厚厚的胶水,重重耷拉下来。
闭上眼,刘媛媛泪流纵横的脸庞,不自觉地浮现上来,如掠过天边的极光,光耀而刺眼。
不管为了什么,今后不会让这个女孩再在我面前哭一次。
我曾做过这样的保证。
可那个犯人,再一次伤害了刘媛媛。
所有人都可以原谅他,而我不能。
我把杨光和汴羽田两个人从床上拖起来。他俩本来就是装睡,一听我说计划要抓住色魔,比我还来劲。
难以成眠的仲夏夜,三个男生围坐一团,讨论着抓色魔的计划。
汴羽田的方法比较直截了当,先找两个女同学,穿得暴露一点,晚上出来引诱犯人,我们躲在暗处埋伏,犯人一动手,我们就冲上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没仇没怨的揩点油。
计划不错,可惜细节上欠考虑。好在我们有一位具备政治家精密头脑的文体委员杨光。
他认为这事找女同学帮忙,万一不测,没法向老师家长交代,更何况找女生帮忙容易走漏风声。
我说,该找谁来做这个“诱饵”。
杨光对我一笑,笑得很像领导:
“找个鸡。”
一个不知该说是伟大还是猥琐的计划诞生了。
汴羽田和杨光去发廊的事情,我完全不知情。
他们认为我的精神状态不适合参加甄选“诱饵”,所以代劳了。
两人逃课混出了学校,在汴羽田的指引下,没绕什么弯路,就找到了学校附近的发廊一条街。
因为是上午,大多此类发廊都处于闭门歇业,好在这地方已形成规模,还有几家挂着“欢迎光临”的字牌。买电脑的经验告诉他们,要货比三家,最后挑了一家叫“香香”的美发院,两人走了进去。
店堂里连一样美发设施都没有,就沙发上坐了一个小姐,小姐见他们进来吓了一跳,估计她也不曾想到,一大早会来两个小年轻。
小姐还没来得及打扮,粉也没抹,衣服也没换,但还是很敬业地迎接他们。
“两位帅哥,需要什么服务?”
声音酥软而又挑逗。
传说中,就在这个时候,他们两人中的一个问了句没用的废话:“你们这里有正规服务吗?”
小姐一愣,扯高嗓子,理直气壮地说:“我们这里当然正规。”
这句话像是暗号,从里面的房间里,又走出两个胸部很大的小姐,穿着透明的纱衣,超短裙里伸出两条白花花的大腿,看得他俩口水吧嗒吧嗒往下流。
小姐架着汴羽田和杨光的手,就往里面房间拖,还风骚地说道:“帅哥想要正规,到里面就知道了。”
杨光辩解道:“我们不要特殊服务。”
“现在的发廊没有特殊服务能算正规吗?”小姐正色道。
后来,传说就再也没提及“香香美发院”里一个字了。
这个传说中的主要问题在于是谁问了那句废话,问这句话的人摆明是想着嫖妓了,没想着找“诱饵”的事情,假公济私。
传说分别有汴羽田和杨光口述的两个版本,其他部分大致雷同,但关于这句话是谁问出口的问题上,他们互相转为污点证人指证对方,可见女人是破坏兄弟感情最有力的武器。
好在两人最后还是找到了“诱饵”的人选,约定晚上八点在图书馆门口。
我们几个人准备了一些武器,床架上拆下的铁杆、同学的自行车铁链锁等等。走过隔壁寝室门前,几个小子看见我们的架势,以为我们是黑社会,要去打群架。
自此以后,他们对我客气了许多,我也在风言风语中,变成了一名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学校小混混。而这种被人强加于头上的定位,确实为我的校园生活行了不少方便。食堂打饭的时候量多了,踢球的时候没人抢场地了,作弊的时候老师看见也当没看见。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哪怕你是瞎混混。后来我因为这种黑社会的定位,而吃了不少苦头。
诱捕色狼计划准备停当,我去找方静问了问刘媛媛的情况。
刘媛媛身体方面已无大碍,只是精神上受了刺激,怕一时难以治愈,但刘媛媛执意出院复学,所以可能明天就能见到她了。
今晚逮住色狼,是治愈她心理创伤的最佳良方了。
11月4日 星期三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广阔的校园,入夜后成为犯罪的温床。夜色,是犯人最佳的庇护。
我和洛力负责这次抓捕活动的接应,潜伏在男厕所里。
厕所的窗户正对着小树林,里面虽然黑,可窗外视角良好。只是厕所把白天积攒的气味,毫不吝啬地奉献给了我俩的嗅觉,让我俩有点消受不起。
洛力捂着鼻子问我:“你说为什么我们学校的厕所都是一个味儿?”
我说:“因为学校里的饭,是一个大厨烧出来的。”
“可为什么全世界的厕所味道也是一样的呢?”
“你出过国?”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外国厕所的味道?”
洛力放开鼻子,说了句:“我猜的。”随即又把鼻子捏了起来。
“没事别瞎猜,有空多去国外厕所转转。”我拍拍他说道。
从此以后,我落下了怪病,每每外出旅游,第一件事就是去闻闻这个城市的厕所。
为了除臭,我和洛力各点了支烟,防止被人看见烟头的亮光,我们轮流蹲在窗台下抽。
将近九点,一个风姿妖娆的女人出现在了小路上。
“是那个‘诱饵’。”洛力探了探身子。
我们的“诱饵”穿着很单薄的衣服,凹凸有致的身材在月光下依稀可见。她捧着几本书,扮演一个返回寝室的女学生。
“诱饵”远看样子还不错,就是演技太假,我怕她引不出犯人,忍不住骂了句:“衣服就不能再少穿一点吗?”
埋伏在树丛中的杨光、汴羽田,用手电筒给我们发来了信号。
我定睛一看,正有条人影接近着我们的“诱饵”。
犯人上钩了!
我们的“诱饵”浑然不觉,还在慢悠悠地踱着小步。
人影的手眼见就快搭上了“诱饵”的肩膀……
“我们走!”
我急匆匆跑下楼,先断了犯人的退路,他的前面有杨光和汴羽田候着,这下他可就成了瓮中之鳖。
洛力不知从哪儿找来个麻袋,拎在手里,朝我使了个眼色。
我和洛力之间,一个眼色就足够让彼此明白想干什么了。
犯人已经搂住了“诱饵”,两个人在原地纠缠了起来,我们的“诱饵”做着顽强抵抗。
我和洛力蹑手蹑脚地摸到犯人背后,四只手提住麻袋口,“哗”地一下套在了犯人的头上,麻袋一直拉到他脚底。
杨光和汴羽田也跑了过来,我们四个人围成一团,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没仇没怨的开始揩油。
大家下手都很重,都很投入,分量掌握在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
麻袋里像有个维塔斯,不时发出惊人的海豚音,可惜是只将死的海豚。
一旁的“诱饵”看得目瞪口呆,张大的嘴里闪着冷光,后来她说话时才发现原来她戴着牙箍。
杨光和汴羽田只是出钱让她晚上来学校闲逛,没有告诉她我们的计划,想必她从来没见过——人居然可以这样打。
我想起边上还有个女人,我让汴羽田赶紧打发了她。
他忙里偷闲,把劳务费结给了“诱饵”。给钱的时候,还好色地捏了一把“诱饵”的手。
“诱饵”见我们几个凶神恶煞的,怯怯地收了钱。临走前,她用一口夹杂方言且含糊不清的口音对我们说道:
“其实他只是问我要了电话号码。”
一分钟后,我们停了手,回味“诱饵”这句话的意思。
我们打错人了!
为自己没做过的事情,挨这顿毒打,不管麻袋里的人是谁,我都替他委屈。
麻袋里也早已没了动静,我们几个人又都心生怯意,想撒手走人。
关键时候,还是干部发挥了带头作用,杨光说,把麻袋拖到教导处门口,一走了之,烂摊子丢给教导主任解决。
事情是我惹出来的,我自告奋勇,拖着刚才打得最起劲的汴羽田帮忙一起扛麻袋:“小汴,来搭把手!”
“别叫我名字。”汴羽田喝斥道,他怕麻袋里的人听见,往后打击报复。
寝室熄灯前,舍监在走廊上摇着铃,提醒大家马上就要熄灯了,有什么活动自觉转入地下。
我在厕所洗了洗手,用凉水冲了冲手掌上的伤口,拖麻袋时擦破点皮。
冷静下来,我对今晚的鲁莽计划有些后悔,平白无故害了名校友,还不知道教导主任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干什么呢?”不知什么时候,舍监像鬼魅般出现在厕所门口。
“我上个厕所,马上好。”我忙关了龙头,走出厕所。
“你身上怎么弄得那么脏?”舍监突然问道。
我浑身一阵不舒服。
试想一下,一个更年期的老女人站在男厕所门口东张西望,还往我身上打量,跟性变态有什么两样。
我狠狠地瞪了一眼,爆了句粗口:“老太婆,没事别他妈多管闲事。”
图一时口快的下场,是带来一场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