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逃跑的消息瞬间就被全营的新兵知晓了。
不用说那些胆小的,即便是原本有勇气一战的士兵,也被这消息震得心肝乱颤。军心已经完全丧失,剩下的唯一念头,就是和校尉杨士起一样,逃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转过山角到城门口不过两里,蜀军全力冲击之下,根本就要不了多少时间。就在新兵营的士兵慌乱之中,就已经来到了近前。
新兵的方阵变得散乱了,一个个毫无斗志,恐慌的眼神中映照着蜀军狰狞地笑容。
排在雁形阵两端前方,三哨和五哨的方阵,第一时间和蜀军碰撞在一起。人人存着逃跑的念头,各自为战,失去了方阵应有的作用。
一边气势如虹,一边斗志全无,战况显而易见。蜀军人人奋勇,手起刀落,就如砍瓜切菜,两哨士兵,整整两百人,霎时间人头落地。
稍后一点的二哨、四哨新兵,哪见过这样的阵势,“妈呀!”一声,反身就跑。剩下几个腿肚子发软的,抖抖索索迈不开腿。甚至还有一个士兵的脚间,一滩水渍,明显是尿了裤子。
在这样近的距离,尤其是短兵相接的时候,逃跑简直是一个笑话。转身而逃,等于是把自己变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活命的机会微乎其微。因为往中间冲的蜀军已经到了身后,森冷的长枪往前一捅,这些新兵一排一排的倒下,成为一具具死尸。
在这些新兵当中,只有一人没有慌乱。这人就是一哨哨长秦长安。
眼前的情景,让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哥哥姐姐,在一次接一次的逃跑中,被乱军追上,杀死。那时弱小的自己还无力抗争,而现在自己是一名战士了,必须履行早就立下的誓言,决不逃跑!
一哨的方阵排在雁形阵的中间,也是最靠后的位置。蜀军冲过来,到这里有一些延缓的时间。在这个时候,秦长安彻底反应过来了。
手底下的士兵趁着蜀军还没冲过来,就已经要开始逃了。秦长安大喝一声:“你们看前面,逃跑必死无疑,不如一战!”
人在慌乱的时候,是最缺少判断力的,并且跟随大众的心理作用也最重。这个时候听哨长这么一叫,便有些狐疑起来。
秦长安接着叫道:“听我的,保你们一命!”
不等这些新兵有什么反应,就像在校场训练一样,呼喝着他们听得耳朵都起茧子的口令。
“一哨全体都有,方阵变圆阵!迟缓者,鞭十下!”
几个月的训练,让这些新兵对口令十分的敏感,几个士兵条件反射般开始行动起来。有了这几个的带头,剩余的这些新兵在从众心理作用下,迅速地开始变阵。
这时的蜀军已经冲到阵前的三丈之地了。
秦长安一边指挥着这些新兵,一边在密切注意着蜀军的冲击距离。在圆阵还没有构建完成时,就已经发出了新的口令。
“弓箭手准备!”
步兵营在建制满员的情况下,一个哨的士兵可以组成一个小型的圆阵。三十名盾牌兵用盾牌围成一个圆圈,抵住敌军的进攻。四十名长枪兵在盾牌兵的身后,用长枪杀伤靠近的敌军。而三十名弓箭手居于圆阵正中,用弓箭射杀远处的敌军。
圆阵构建时,为了不影响盾牌兵的布阵行动,弓箭兵最先来到了阵中等待。
这个命令下达非常及时。此时的弓箭手正无事可干,光剩下害怕了。看着越来越近的蜀军,恐怖的的气氛越来越浓。一听这个命令,多数弓箭手赶忙低下头来,准备着拉弓搭箭。
“弓箭手目标,正前方蜀军,射!”
第二个命令在弓箭手完成准备的第一时间发出了。
蜀军离方阵已经不到两丈了,冲在最前面的只剩下三四米。这个距离一个箭步便可冲到,连蜀军脸上染满了灰尘都看得清清楚楚。但冲到最前面的蜀军也到达了他们人生最后的终点,再也不能前进半步。
“嗖嗖”声中,弓箭手射出的箭矢,擦着长枪兵和盾牌兵的耳边,准确命中冲过来的蜀军。最前排的当即倒地而死,无一幸免,成为秦长安指挥战斗的第一批亡魂。
圆阵也终于及时构建完成,那些只受些轻微箭伤的蜀军,在冲过来时,已经被那些盾牌后鼓起了勇气的长枪兵捅死了。
秦长安松了一口气,圆阵已成,阵势也已经稳住,暂时不会溃败了。但蜀军那边似乎还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们的军官也没有采取战术的改变,根本没有停止冲锋,仍然一窝蜂地涌来。
秦长安毫无表情的下达着命令。
“弓箭手,目标前方蜀军,自由散射!”
“盾牌兵,尽力顶住蜀军的冲击!”
“长枪兵,一队二队刺杀靠近的蜀军,三四队待命,随时补缺!”
新兵营的反屠杀开始了。
箭矢不断从不高的方盾上方平行飞出,准确地插入蜀军的胸膛。在这样密集的人群里,根本就不用瞄准,只要射出箭矢,就必定有蜀军中箭。这么近的距离,小兵薄薄的劣质衣甲根本就不能承受弓箭的冲击力,中者必死。能冲到阵前的,一横排中有一半就不错了。
但这还不是结束,残存的蜀军冲到前面,就被盾牌牢牢地堵住了,刀还未举起来,盾牌空隙间就捅出了冰冷的长枪,喷溅的血花染红了宽阔的盾牌。
冲锋,倒下!冲锋,倒下!
就这一小会儿,圆阵的正前方就排满了几十具尸体,全是穿着土色衣甲的蜀军。
但除了秦长安这个圆阵外,梁国新兵营的其他四个哨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四个哨的新兵,整整四百人,除了极个别脑袋和腿脚同样灵光的逃脱了之外,全都变成了死人。
这个时候,蜀军的偏将感觉到了不对劲。在蜀军冲击三哨五哨的方阵时,那是一冲即溃。对于秦长安的这一哨人,原来是根本没有在乎的。以为不过和那些新兵一样,冲过去砍了就成了,哪还在乎什么圆阵不圆阵。但战况没有这样发展,这个圆阵似乎成了海浪中的一块礁石,不但抵住了蜀军的冲击,而且还造成了这么大的杀伤。
蜀军偏将终于下达了正确的指令。
“停止冲击,迂回包围,弓箭手准备!”
秦长安当然听不到蜀军的指令,仍然在圆阵中指挥着手底下的这一哨新兵。战斗太激烈了,虽然大量杀伤了蜀军,但自身的伤亡也很大。
四名弓箭手被流矢射中,死两人,两人轻伤仍可战斗,但箭支的数量消耗太多,配备的三十支,多的剩下七八支,少的只有三四支了。盾牌兵伤亡最大,死七人,伤六人,将近半数。长枪兵还好,只有三人重伤,被砍断了手臂,但要顶替盾牌兵,四十名长枪兵也只剩下二十几名。
就在秦长安忧心忡忡的时候,蜀军停止了冲击,开始绕过圆阵,向后迂回包抄。已经陷入了必死之境,秦长安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