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娘讨的,也只不过是一个爱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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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表哥过些日子要回去了。”这天晚上,若曦到兰苑给白玉兰请安。正常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呆在浮翠阁的,今日过来,是因为好些日子没见到表哥了。她相信,能挽留表哥的也只有娘了。
白玉兰看着窗外,许久了还是没说话。她衣服还是整齐的,菊妈就很佩服白玉兰这点,永远是那么端庄。
“娘,让表哥留下来帮忙,好吗?”若曦还是开了口。她一人,酒楼的事情是做不来的。虽然看着没什么,可是总不能当个傀儡啊!
“轩堂不是游府的人,自然是要回去的。”白玉兰悠悠开了口,菊妈把炖好的燕窝递上,白玉兰接过。
“娘可以挽留他的,不是吗?”今天,若曦是鼓足了勇气来到娘面前,虽然轩堂一直凶她,可是她也知道,正是轩堂在自己身边,自己才可以这般任性。假设轩堂走了,那么,她在酒楼里,只怕去了和没去是一样的。
“游府的家业日后是你的,不是轩堂的,你倒是说个他留下的理由来。”白玉兰厉声说道,轩堂说若曦可以自己独当一面了,今日见到若曦前来恳求这事,她也才知道若曦的本事,只怕独当一面都是轩堂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可是,又以什么理由让轩堂留下呢?白府家业也不输给游府,只是因为在偏远小镇,所以不是那么名气大罢了。看着若曦,白玉兰顿觉失望,这个女儿,究竟有哪里是可以让她疼惜的?
“没有。”若曦摇头,难道说自己害怕一个人面对酒楼的事情吗?这是她万万不会说出口的。“娘不帮就算了。”
听到这话,白玉兰哼了一声。“想得到些什么,就要自己去争取。”
若曦心中只是绝望,她游若曦可曾靠着白玉兰得到些什么?母女俩,总是那么隔阂。听说清心去世的时候,若闲没日没夜的守着灵柩,哭晕了好几次过去。如若哪天娘去世了,她会如若闲那般心痛吗?她在心里否认了自己,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像若闲那样的。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你是我娘吗?”
听到这话,白玉兰有那么一刻呆滞了。“你说什么?”
“娘没事的话,若曦就告退了。”
若曦不想回答娘的问话,那句话她是鼓足了勇气说的。她说了平生里她最大胆想说的一句话。
“你站住!”是白玉兰有些尖锐的声音。
若曦转身的脚步停下了,回头,看着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我生你养你,哪里对不住你了?我不是你娘,谁是你娘?”盛着燕窝的碗抖动着,汤匙在碗中如指南针般打转,寻找着停下的方向,却遍寻不着。
“当我看着爹,还有清心园那母女谈笑风生的时候,我努力回忆,我的记忆里为什么没有这样的影像?除了生我养我,娘可关心过我丝毫?”若曦说着,清泪兀自垂了下来,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般。
“那你该去怨你爹,恨那女人,而不是在这里哀求着我让轩堂留下!”
“我说过,娘不帮就算。。。。。。”
未待若曦说完,燕窝罐子已经砸了下来。
“夫人,别动怒,好好说啊!”萍妈蹲下身子,去捡那些瓷器碎片,一边劝着若曦,“小姐,你赶紧和夫人认个错啊!夫人就你一位小姐,不疼你疼谁?”
若曦听到这些,麻木了。除了这话,没有任何理由告诉自己,究竟娘是否在乎自己?“只怕菊妈都比你待我好。”
“滚,你给我滚出去!”白玉兰咬牙切齿道,这些日子,老爷不待见她,现在,若曦又不待见她。谁都有委屈,她就没委屈了吗?
若曦泠然一笑,只是往外走去。
“夫人,您不该对小姐发那么大的火,小姐年纪小。”
“我对她,有那么差吗?”
菊妈没言语,“夫人个性就是这样不冷不热的,也许是和小姐看法不一样吧?”
白玉兰呆呆坐着,摆弄着大红的长指甲。游府于她来说,是荣华富贵还是孤单寂寞到极致?每天天的,醒来,听管家汇报下游府上下的事情,然后用膳,歇息,下午点心,晚膳,歇息。每天天的,都是这般重复,从来就没有变过。娘家的人看着她,说她是难得的富贵命,她只是冷笑。若曦,若曦,为什么就是对她喜欢不起来呢?白玉兰的眼中闪过游若闲的那份悲伤,看着就让人心痛,莫名其妙的心动。同样是游府的小姐,为什么就是差别这么大?
“你下去吧!”
白玉兰说道,待菊妈出去,静坐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精致的自己。眼角和嘴角已有了细纹,总是用厚重的胭脂掩盖着脸颊,这张脸多久没有笑过了?
清心,是她逼她的。她有看到清心紧随在后,所以才句句说得狠了。可是,有的人,即便不在了,你也无法取代她的地位。就像如今的老爷,对她更是淡了。皓月在空,她倦了,以前,和活人争,现在人死了,更是争不赢了。
一声叹息,两个孤寂的身影,缘何非要如此?
若曦呆呆走在兰苑的竹子道上,月色洒落下来,添了几分冷清的气息。
“小姐,我们早些回去吧!”花艺劝着,兰苑晚上总是冷冷清清的,凤起,竹叶的刷刷声更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了。
若曦没有答话。她呆呆的,慢慢走着,并没有理会花艺。有时候,她会在想,上天是不是也太不公平了?看着游若闲身边,那么疼她的娘亲,还有爹的宠爱,花容更是时时刻刻护着她的,还有寒馥,那个冷艳高贵的寒馥,而她,游若曦呢?她拥有过什么?
一个是喊她滚的娘亲,一个是催着她回房歇息好交差的花艺,她拥有过什么?她瞪了花艺一眼,花艺低了头。
“你回去吧!”
“小姐,可是,菊妈问起。。。。。。”
若曦冷笑道,她怕的不是自己有什么意外,而是担心菊妈责怪了。莫怪自己对她总是冷言冷语的。“还要我说第二遍吗?”若曦说着,眼皮也不抬。
“是。”
若曦呆呆走着,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到了玲珑馆。
国卿离开有些时日了,只有轩堂表哥知道自己喜欢国卿的事情。
“我来这里做什么?”若曦独语。
“若曦,该回去了。”
若曦抬头,只见轩堂一人走了过来,小四跟在后面,远远站着。“表哥,你怎么来了?”
“小四看到你往这边走,我就过来看看。怎么,还不回去歇息?”
若曦摇头。
“怎么了,有心事?”轩堂饶有趣味的问道,过些天,他便要回去了。白府里,不能没有人照料。他这次回去,倒是想着把做生意的触角延伸到梅镇上。只是做些什么买卖,还要和家中管事的商量下才妥当。
“表哥,我娘对任何人都是这般冷漠的吗?”娘的事,她从未在外人面前提及。和丝婷梅兰她们,无非是说说若闲的坏话罢了,娘的事,她只字未提过。而如今,真的是心灰意冷了。
“怎么问起这个了?”
“我都觉得我不是娘的女儿,娘对我,比对下人还陌生。”
“小姑一向是这样的吧!”轩堂在家中有所耳闻,小姑的性子一向是冷淡。以前,是生得美了自然成的冷艳,在游府的这些日子,也才知道那种高贵的冷艳已经成了没人宠爱的孤寂了。以前,那种距离还让人觉得正常,而现在,却成了美人迟暮了。女子,要盛开,就盛开在最艳丽的时节。所以,他会很欣喜看到若闲的那种开朗的笑。
“是吗?”
“是的。”轩堂答道,若曦给他的感觉已不是幼时的可亲近,是她变了,还是他变了?
“表哥,留下来,好吗?”
轩堂料到若曦会这样恳求,可是刚刚听小四那样说,心中又有些上心。只是,他有他的事,他不可能一直在她身边的。“酒楼的事情,你应付得来的。”
“不,有你在身边,我就不用操心,也才不会做错事。”若曦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她是明白了轩堂的用心,酒楼的那些伙计,吃软不吃硬的;一个酒楼的生存,也不仅仅是节约成本那么简单。若不是轩堂拦着,还不知她要做了多少错事呢!这点,她是佩服若闲的,却也恨极了若闲。爹一直以来,只会带若闲在身边,何尝带过她?
轩堂沉默,游记酒楼是个很好的平台,现在在里面看着,他很快就会克隆出另外一家游记来。只是,在梅镇,是不可能的。别说游记是小姑、姑父的,就算不是,也是很难的。姑父的一套方式,想超越游记,是很难的。
话说回来,看着若曦的做法,也是有些倦了。
“放心,酒楼的事情你只要谨记,忠叔支持的,你就支持,忠叔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轩堂稀松平常的说着,他也知道,若曦是决计不会这般做的。只是,还是要说。
“为什么?”
既然说了,何不一次说个明白?“因为,你还没有那个经营酒楼的能力。”
听到这话,若曦沉默了好久好久,那是从未有过的挫败。
“我这话没有别的意思。酒楼是游府的,忠叔身为属下,自然是为了主子好的。你大可放心。日后,你有能力了,想怎么安排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是。。。。。。”
就是这句可是,若曦的字典里有很多可是,有很多疑心与不信任,也正是这些,让她在酒楼里呆着总不是个滋味,总是觉得别人要和她争抢些什么,就怕酒楼被别人吃了似地。一个老板,如若连属下的心思都捉摸不定的,还怎么做买卖?势必事必躬亲,那样,不仅是自己累,别人看着也都是摇头的。只是这些,若曦似乎还是转不过弯来。
“没有可是,如果想让小姑重视你,那么就听忠叔的话,好好经营酒楼,那样,小姑自然不会小觑了你的。”轩堂这般说,是佩服忠叔的那种作风,四平八稳的,若曦若是能听了去,这游记不怕落入别人手中。那个别人,是若闲吧?轩堂不禁暗嘲自己,自己也是小人心思的。“你记住了,得人心者得天下。”
“知道了,表哥。”
说到这里,轩堂忽然想起了他问过若闲的一个问题。
“若曦,你觉得一个女子最想拥有什么?”
“你怎么会问这个?”
“你回答我便是了。”
“美貌和财富。”若曦回答,有了这两样,便一生无虞了。
“呵呵。”
“表哥,你笑什么?”
轩堂听到若曦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只是,美貌,小姑有,财富,小姑也有。拥有了这两样的小姑,是快乐的吗?“你和闲儿虽是姐妹,可你们回答却截然不同。”
“她的回答是什么?”若曦不想问,但却想知道,所以还是问了。
“爱。”
爱?若曦心中打了一个问号,爱,这么肉麻的话想不到她也会说出口来。“庶女就是庶女,说的话都与别人不一样。”
轩堂听着若曦言语中的讥讽,摇头。若曦和小姑,其实又有何差别?“爱自己,爱家人,爱身边的所有人,不单单是爱情。”
这是第一次,若曦听到别人嘴里说出的爱字。若曦咀嚼着,半天没有出声。爱,虽然她没说出口,可是今晚,她向娘讨的,也只不过是一个爱字吧?
还有这玲珑馆,若不是因着以前住的人,她会走到这边吗?
“知道吗?在你和小姑脸上,表哥很难看到发自内心的欢笑。既然美貌和财富都拥有了,那就多些欢笑吧,表妹!”轩堂说完这些话,长长的吐了口气。若曦听进去多少,会做到多少,全凭她的造化了。轩堂有时候会想,若是若曦换成若闲,他会这样轻松放下吗?